“中国主导的秩序”会是什么样?
Club点评:近年来,随着中国的迅速崛起,以美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不断炒作所谓的“中国威胁论”。在对美国作为安全伙伴的可靠性日益存疑的背景下,亚太地区部分国家开始担忧地区安全形势恶化,并思考一个“中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将意味着什么,又可能带来哪些影响。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员周波在其新书《世界应该惧怕中国吗?》中,试图回应上述关切。近日,他在接受智库博客“Pacific Polarity”的专访中指出,中国确实在调整某些原则立场,例如过去不参与联合军演的做法正在发生变化,但这些变化是对国际环境转变的回应,也体现了全球对中国“承担更多责任”的期待。然而,中国不会轻易改变如“慎用武力、不结盟、不谋求势力范围”等核心原则,即便未来中国成为发达国家,也应继续坚守这些基本原则。
周波还在书中对“自由主义国际秩序”这一概念提出质疑,认为这是一种对二战后西方发展经验的狭隘概括,难以代表全球多数国家的真实处境。面对多极化趋势,他提醒国际社会,不应将多极化简单等同于稳定。特别是在美国可能采取更强零和思维的背景下,全球的不安全感反而有可能加剧。
采访中,周波还就中美关系、地区安全局势以及智库研究的角色分享了他的深度观察和思考。
“Pacific Polarity”是一个关注亚太地缘政治的智库博客平台,由北京对话助理研究员李泽西等青年学者联合创办。
Club Briefing: In recent years, as China has risen rapidly, some countries—led by the United States—have increasingly promoted the so-called “China threat theory.” Amid growing doubts about the reliability of the U.S. as a security partner, several countries in the Asia-Pacific region have begun to worry about a deteriorating regional security environment and to consider what a “China-led international order” might entail and what implications it could carry.
Zhou Bo, a senior fellow at the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nd Strategy at Tsinghua University, attempts to address these concerns in his new book 《Should the World Fear China? 》In a recent interview with Pacific Polarity, Zhou noted that while China is indeed adjusting some of its long-held principles—such as its past reluctance to participate in joint military exercises—these changes are responses to shifts in the international landscape and reflect growing global expectations for China to “shoulder greater responsibilities.” However, he emphasized that China is unlikely to abandon core principles such as the prudent use of force, non-alignment, and refraining from seeking spheres of influence. Even if China eventually becomes a fully developed country, he argues, it should continue to uphold these foundational tenets.
In his book, Zhou also questions the concept of a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arguing that it represents a narrow interpretation of the post–World War II Western experience and does not reflect the realities faced by most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 As the world moves toward greater multipolarity, Zhou warns against equating multipolarity with greater stability. In fact, he cautions, global insecurity could intensify—particularly if the United States embraces an increasingly zero-sum mindset.
In the interview, Zhou also shared his insights on China–U.S. relations, regional security dynamics, and the evolving role of think tanks.
Pacific Polarityis a think tank blog focused on Asia-Pacific geopolitics, co-founded by Jersey Lee, research associate at the Beijing Club for International Dialogue.
国防部国际军事合作办公室安全合作中心主任周波大校资料图(图源:凤凰网)
Pacific Polarity:来到Pacific Polarity。今天我们与周波对话。周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退役大校,1979 年入伍。后来,他在中国国防部担任过多个对外交往职务,包括国际军事合作办公室安全合作中心主任。1999年,他曾担任澳大利亚陆军陆战研究中心的访问研究员。现任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员。请问您如何看待中国全球战略的内外组成部分?中国政策制定的实际过程是怎样的?更具体而言,外界在分析和预测中国决策时,应当了解中国决策体系的哪些方面?
周波:中国在许多方面扮演重要的角色,要看你具体指的是哪个方面。简单来说,现在很少有人不同意中国在崛起,因为这看起来是不可阻挡的。
不过,很多人对中国抱有不确定感,甚至是恐惧感。这也是我最近出版《世界应该惧怕中国吗?》这本书的原因。但实际上,我认为这取决于你站在什么角度看问题。如果你从非洲的角度出发,可能不会理会中国在西方国家的(负面)形象。一般来说,非洲国家会欢迎中国的存在;在拉丁美洲,中国的形象也比较积极;相对于美国而言,评价至少是褒贬各半。
周波新著《世界应该惧怕中国吗?》近日在英国出版发行
不过在印太地区,情况就复杂得多。有些国家与中国仍存在领土争端。因此,我认为中国并没有所谓的“势力范围”。如果真有的话,那首先应该在中国周边地区体现出来。
但环顾中国周边地区:在东北亚,朝鲜并不总对中国言听计从,尤其在核问题等重大议题上。在东南亚,也有国家与中国存在争端,其中一些还是美国的盟友。
尽管如此,有趣的是,东盟去年对中国的支持率略高于对美国的支持率。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加沙”——可以想象这个问题对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等穆斯林国家的影响。当然,我们和印度之间还存在一些问题,但局势正朝着好的方向逐渐推进,比如大家在谈论直航之类的具体合作。
当地时间2024年7月26日,中国—东盟外长会在老挝万象举行(图源:外交部)
至于中国的国内决策机制,还是要看具体在哪个部门。比如军方的决策肯定是中央军委,而政府层面则是国务院。这些当然都是主要的决策机构。我觉得中国的决策机制更加集中,这就是中美之间的巨大差异,很难评判孰优孰劣。对我们来说,进行这类制度比较毫无意义。
但我认为,中国的制度与过去的制度有某种相似之处,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西方“自由民主”。因此,就结构而言,中国的决策机制具有延续性。
Pacific Polarity:我本来打算提起您的新书《世界应该惧怕中国吗?》,但您在刚才的回答中已经先一步提到了。您还提到中国并不谋求势力范围,这一点在书中也有明确论述。不过,您在书中提到,中国已经调整了一些过去的安全政策,比如不在海外驻军、不设立海外军事基地、不与外国军队进行联合演习;中国也对其他的一些原则进行了调整,比如淡化了“尊重领土完整”这项基本原则的重要性。
您在书中呼吁中国继续在使用武力方面保持谨慎、不谋求势力范围、不缔结军事同盟,并坚持“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则。那么,我们可以有多大把握认为中国不会也调整这些原则?还是说,外部环境的变化可能会促使中国随之调整策略?另外,您认为域内其他国家是否应该在某种程度上敦促中国恪守这些原则?
2025年2月24日至25日,外交部军控司司长孙晓波出席日内瓦裁军谈判会议高级别周会议并发言(图源:外交部)
周波:这真是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正如我所说的,我认为中国面临两个挑战。第一个挑战,证明中国的崛起是和平的,中国基本上做到了。过去四十多年里,中国确实证明自己能够以和平的方式崛起。对于一个像中国这样体量庞大的国家来说,能够以如此和平的方式崛起,在历史上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但第二个挑战是面向未来的——也就是一个已经崛起、几乎无可匹敌的强大中国,是否还能继续保持和平、不像一个霸权国家那样行事。这一点目前我们还无法确定。因此,我才提出,即便中国将来成为一个发达国家,也应该恪守既有原则,因为它们仍具有现实意义。你刚才说得很对,中国确实废除了其中一些旧有原则,比如“不在海外驻军”等。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在过去,我们认为恪守这些原则,能够表明中国坚定奉行“不干涉他国内政”的承诺,比如不进行联合军演、不在海外设军事基地、不在海外驻军,这些原则都传递了这样的信号。但后来我们逐渐意识到,国际环境已经变了,外界其实希望中国展现更多作为、承担更多国际责任。于是,这些曾被奉为圭臬的原则,最终被逐步扬弃了。
比如,我们与吉尔吉斯斯坦在2002年进行了第一次联合军演。在那之前,中国一直坚持“不与其他国家进行军演”的原则。但现在大家可以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和很多国家开展了联合演习。
2002年中吉反恐演习是上合组织框架内首次与外军举行联合演习(图源:新华网)
不过,正如我在书中写道,我依然希望中国,特别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能够继续坚持一些重要的原则,比如不谋求势力范围。为什么这一点重要呢?因为不谋求势力范围其实成本最低、最轻松,你不需要使特立独行的各派达成一致,也不需要建立盟友体系。建立联盟是非常昂贵的,而且维护起来非常复杂,难度极大。
如果没有一种宗教般的使命感,不想着取悦全世界,那又何必去做那些高风险、高代价的事情呢?
你看解放军目前在海外的所有行动,基本上都是人道主义性质的,无论是维和、反海盗,还是灾后救援。这些都不是偶然的,而是一种有意的政策选择。正因为这些行动是人道主义性质的,其他国家才会心怀感激,因为它们的性质没有争议。
但如果开始加入某种联盟,在各地进行各种名目的军事行动——不管打着什么旗号、找什么理由、说什么借口——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结果往往是许多人因此丧命。甚至在美国,很多美国人也在反思过去参与的多场战争,并得出结论:很多战争的方向根本就是错的——这恰恰是我认为中国必须尽最大努力去避免的事情。
Pacific Polarity:接下来,我想问一下关于“冲突工具箱”中非对称能力的问题。比如说,为了回应美国的关税政策以及此前几轮出口管制,中国也开始建立自己的反制体系,用来限制两用关键矿物的出口。我很好奇您如何看待这些新兴领域,包括但不限于关键矿产资源的博弈。您是否担心这些新的竞争领域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局势升级?
当地时间4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两项关于所谓“对等关税”的行政令(图源:中国日报网)
周波:这得看你具体指哪个领域了吧?贸易战本身确实很复杂。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特朗普实际上对全世界都发动了贸易战,只是针对不同国家采取的政策手段不同而已。
当然,中国首当其冲,承受了最严重的冲击,所以必须做出一些回应。但正如你提到的,中国也有自己的应对工具箱,不只是稀土领域。我看过一些来自美国的报告,说美国在日常生活用品上对中国依赖程度非常高,所以这样一场贸易战最终未必能让美国真正占到什么便宜。可以说,我们现在还处在贸易战的“迷雾”之中。
但我认为,中国政府在应对措施上表现出了一种政策上的连续性,以及一种不容误判的坚定态度。局势接下来如何发展还有待观察。
我现在不太清楚中美之间有没有进行实质性谈判。不过特朗普也提过,希望几周内能达成协议,这说明背后肯定有些进展。我也希望最终能达成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
中方出动两架歼-10战斗机拦截美方飞机(图源:法新社)
Pacific Polarity:总的来说,我感觉大家担心的是,随着中国越来越强大,中美之间力量对比逐渐向中国倾斜,中国会不会改变它和世界打交道的方式,或者在国际舞台上采取不同的行为方式。
中国一直奉行不干涉原则,这其实也是中美之间存在的一种意识形态分歧。美国有时会在认为有不公正行为发生的地方进行干预,而中国通常会更加谨慎,不太轻易介入别国内部事务。这两种做法各有优缺点。那么,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中国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更有效地引导其伙伴的行为呢?或许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或者外部环境的变化,中国是否会调整对这一传统原则的具体理解和运用方式呢?
周波:首先,我觉得世界各地总是会发生各种事,每个国家都会有自己的判断。但我的意思是,如果让联合国来做决定,然后各国按照联合国的决定行事,那么这个决定可能比单凭自己的理解要更靠谱,对吧?所以中国其实一直支持联合国在这些军事行动中发挥主导作用。
维和行动当然是在联合国的授权下进行的;从理论上讲,非洲联盟也可以自行发布授权,但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这么做,所以目前所有的行动仍然是在联合国授权下进行的,比如打击海盗行动也是由联合国授权的。所以,如果按照这些决议行事,事情或许会显得更简单一些。
提到非干涉原则,中国其实一直都在坚持,这是自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确立主权国家概念以来就根植于国际关系中的基本原则之一,这个原则很难改变。但在实践中,我觉得中国在这方面的做法已经变得更加灵活了。比如,联合国本身在非干涉原则上也在逐渐调整。我可以举个例子: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之后,国际社会下定决心“绝不再让这种事发生”,同时也引发了深刻的反思:在类似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做?这其实推动了关于“保护的责任”和人道主义干预的讨论。
比如,有个“基加利原则”,基加利是卢旺达的首都。这个原则其实主张在必要时进行强制干预。非洲联盟如果觉得某种暴行已经失控,是可以决定进行干预的,甚至可以突破不干涉别国内政的传统原则。非洲联盟是可以这么做的。不过,中国没有加入这个原则,因为中国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
实际上,联合国组建了一支所谓的“先锋旅”,由大约4000人组成,人员是从各成员国中挑选的。这些部队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也就是60天内——赶去救援平民,这已经是联合国能实现的最快速度了,因为联合国需要准备情报、信息、后勤补给等各种东西。在这支“先锋旅”里,有很多是中国军人。不过到目前为止,联合国还没动用过这支队伍。这就是中国在坚守原则和实际操作之间体现出的灵活性。
2019年10月1日,中国维和部队首次亮相国庆阅兵(图源:新华网)
Pacific Polarity:在您看来,中美之间有哪些共同利益?您得谈谈国际体系中通过多边机构存在的一些互惠互利,以及不同民族国家之间的互动。
不过,好像在讨论中美关系时,过去几十年两国之间发展起来的经贸往来虽然在经济上确实带来了不少好处,也让中国的中产阶级不断壮大,但这似乎并没有转化为美中两国在非经济领域的合作。
这也在经济领域创造了一种经济安全的格局,导致两国之间出现了更多的经济冲突。所以我想知道,你认为目前两国之间有哪些共同利益,以及在哪些方面可以扩大共同利益?
周波:这得看具体是哪些领域了。在经济方面,中国政府一直认为中美经济有很大的互补性。不过,现在特朗普可不这么想。所以我们还得等等,看看事情最后会怎么发展。但在其他很多领域,我会说至少从理论上讲,中美之间的合作空间比美苏之间要大得多,因为中美关系还没有到敌对的程度。当然,有些美国人可能会把中国当作敌人,但这并不是美国政府的官方立场。
我觉得中美在很多领域都需要合作。看看拜登政府上台后态度的变化就知道了。在特朗普政府第一任期的时候,除了气候变化,几乎很少提到合作。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如果不合作,所有人都会受影响。偶尔他们还会提到要在防扩散问题上合作,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过对于拜登政府来说,提到的潜在合作领域确实越来越多。因为他们也意识到,如果没有中国的合作,美国根本不可能单靠自己解决问题,而且那样对美国来说也太吃力了。
在特朗普任期中,尽管他对中国表现出很强的敌意,但还是谈到中国可以在乌克兰战争中提供帮助,所以我觉得他本能地意识到,很多事情都需要中国的帮助。
2022年11月14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同时任美国总统拜登举行会晤(图源:新华社)
Pacific Polarity:说回您的新书,《世界应该惧怕中国吗?》。您在书中提到,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一个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然而,对于西方人来说,他们切实认为该秩序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们确实看到,相比历史平均水平,武装冲突大幅减少,世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这其中也包括中国的崛起。
鉴于像世贸组织(WTO)这样的机构实际上已经陷入困境,联合国的影响力也在减弱,其他国际行为规范不断被破坏,旧的国际秩序显然正在逐渐瓦解,不论我们想如何称呼它。那么,在未来几年中,新的国际秩序,或者其他诞生的模式,能否在减少冲突、促进经济增长等方面做得比旧秩序更好呢?
周波:首先,我真的不认同所谓“自由主义国际秩序”这个概念。原因很简单,西方的错误在于,他们只是把经济领域的规则、制度,以及西方主导建立的一些机构,比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等等,当成了一个“秩序”。但其实,秩序本身要远远大于这些。
就像我之前指出的,它应该包括很多方面,比如你的国家身份、你的文化、你的宗教,以及最重要的,不同的文明。如果把这些都放在一起,那才是国际秩序。
如果你认为二战后的秩序就是所谓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那是一种历史近视,因为你只关注了某些特定领域。但如果你把整个时期展开来看,你会看到很多其他事情。例如,有51个非洲国家实际上是在二战后获得独立的。你可以想象一下,50多个国家的独立会如何改变国际秩序。难道这是因为所谓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吗?当然不是,只是因为这些国家独立了。
西撒哈拉庆祝独立(图源:澎湃新闻)
中国其实给了他们很多帮助,甚至派了人民解放军军官去培训这些人,至少培训了超过一万名所谓的自由战士。印度是不结盟运动的创始国之一,而中国在第三世界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当然,还有两大阵营之间长期的对抗。所有这些事都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甚至是中国崛起之后。那么,你怎么能把这些都简单地描述为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呢?这就是我的观点。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给“秩序”下定义是很困难的。我觉得这比试图定义恐怖主义还要困难,不是吗?但我认为,秩序本质上就像一片森林,或者像一座花园,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它是整体的,是多样化的,而正是这种多样性让花园变得美丽。
Pacific Polarity:我的问题是:不管之前到底算是什么,旧的“花园”显然正在经历一场变革。那么,我们是在朝着更好的方向改变吗?我们是在朝着一个冲突更少、经济增长更快的方向改变吗?因为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朝着冲突减少或经济增长加快的方向发展。
周波: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因为我不能说我一定对未来的局势更有信心。比如,今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得出结论,世界正朝着多极化的方向发展。这很有趣。为什么呢?因为过去慕尼黑安全会议似乎比较情绪化,比如发问,国际秩序是不是正在分崩离析,西方是不是正在失去主导地位。但这次将其描述为多极化,这还是第一次给人一种明确的方向感。
这也体现在他们的实践中,比如他们尝试邀请更多来自全球南方国家的代表参加慕尼黑安全会议,因为慕尼黑安全会议本质上是欧洲中心主义的。
2024年2月18日,慕安会主席克里斯托夫·霍伊斯根在德国慕尼黑举行的第60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表闭幕致辞(图源:新华社)
但即便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而且这个趋势也很明显——那世界就一定会变得更安全、甚至更好吗?我没有结论,因为这取决于美国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如果美国认为自己正在衰落,并且寻找敌人,或者至少是竞争对手,那这实际上会增加世界的不安全感。这就是我的结论。
如果你认为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它始终是不同文化、不同文明的共存,那么你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该如何与其他文化、其他文明的人和平共处,而不是去刻意树敌。如果你有这种心态,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但如果像特朗普那样想,觉得美国正在遭受重创,而他是唯一能让美国再次伟大的人,那么如果这种“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理念必须建立在牺牲其他国家的基础之上,那这个世界就未必会变得更安全,我会这么说。
Pacific Polarity:随着我们的对话接近尾声时,能否请您介绍一下你在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所从事的工作?您觉得智库在当代中国社会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你希望通过自己的思想引领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
周波:我所在的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只是中国众多智库中的一个。它是清华大学的一部分,而清华大学是中国顶尖的高等学府之一。所以,它是一个很不错的智库,而且我认为它也很有影响力,吸引了很多目光。
我觉得,全世界的智库,或多或少使命都是一样的,对吧?我们提供思想的火花,至于能不能真正影响政府,那就要看我们提出的建议到底怎么样了。但我相信我们智库的影响力很大,也确实吸引了很多目光,包括来自中国政府各部门的关注。所以我很高兴,作为一名退休人员,我还能在另一个领域继续贡献力量。
Pacific Polarity:好的,非常感谢您,和您聊天非常愉快。感谢您接受Pacific Polarity的采访。
原链接:https://pacificpolarity.substack.com/p/dialogue-with-zhou-bo-chinas-gr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