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脱钩?美国人口外包的困境和中国人口外包的破局
导引
本文论述了美国和西方橄榄型人口结构的成因,指出了人口外包是全球化分工的结果,并尝试指出中国的破局之道。
核心观点
●美国的橄榄型人口结构是底层人口外包的结果
●核心产业对第三产业有1:0.4的定价效应
●第三产业的不可贸易性使发达国家GDP虚高
●全球制造业人口外包规模为6.6亿人
●全球中高端制造业人口外包规模为1.8亿人,中国占55.8%
●可外包的制造业人口具有稀缺性
●美国的人口外包陷入两难境地
●中国的人口外包破局在即
一、橄榄型社会的本质是人口外包
1、美国引以为傲的橄榄型社会
长久以来,美国将自己中间大两头小的社会结构作为一种自豪,认为其数量庞大的中产阶级是国家的自动稳定器。这与我们常识中的金字塔型人口结构是背离的。
但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美国所谓的橄榄型人口结构,其实只是把大量低收入人群通过国际贸易的形式外包出去了。与此同时,也将低收入人群的社会稳定、福利保障、工作机会等头疼的问题一并外包了出去。
2、西方发达国家基本上都是橄榄型结构
并非只有美国是橄榄型结构,我们不妨把目光移向日本和德国这两个发达国家的代表,他们一个位于亚洲,一个位于欧洲。
从上面统计表中可以看出,日本和德国的收入结构也是橄榄型。不过德国有些特殊,底部有很多无收入人群,初步认为和难民及非法移民涌入有关。
3、发达国家是橄榄型,那全世界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当我们把视野放到全球,社会学常识中的金字塔结构出现了。从上表中看出,人均GDP超2万的国家,其人口合计也就10亿多一点。还有60-70亿的发展中国家作为金字塔的底层基座。
我们再把人均GDP的分档细化一些,看看这座金字塔的细节。
正是中国这个巨大的腰部结构,奠定了很多国际关系的基础,这个我们后面会细讲。
二、橄榄型社会的成因是社会保障体系和全球化导致的人口外包
1、社会保障体系对人口结构的影响
美国的社会保障体系起源于20世纪30年代。1929年的大萧条,导致了美国底层赤贫阶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各种社会矛盾急剧激化。为了解决赤贫阶层对社会稳定的影响,美国在1935年通过了《社会保障法案》,从公共养老金制度开始,逐渐扩大到医疗保险、失业保险、残疾人救助、家庭援助和低收入救济等方面。社会保障体系本质上是一种转移支付,是社会财富的再分配。
社保体系的建立,将小部分社会资源强制性按人头重新分配。它对富人阶层的福利提升较小,但是却给原本的低收入阶层和赤贫阶层带来了巨大的福利提升,极大地提高了社会底层的抗风险能力。
社会保障体系建立后,将原本金字塔型的人口结构变成了陀螺型人口结构。
社会保障体系是劫富济贫么?
表面上看,社保体系从社会总产出中抽取一部分强行分配给底层,必然导致顶层的资本获利变少。但是由于社保的建立,平抑了经济周期,缓解了大萧条,维持了较为稳定的经济关系,导致社会整体的生产平稳、效率提升,从而做大了蛋糕,是一个所有人都得利的过程。
2、人口外包加速了橄榄型人口结构的建立
通过社会保障体系托底,确实可以提高低收入者的生活状态,但要使中产阶级成为大多数,秘诀还是人口外包!
将大量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口外包出去,使劳动力更多的参与收入更高的第三产业,发达国家就能形成橄榄型的人口结构!
三、核心产业和第三产业的关系
为什么第三产业的收入通常高于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呢?第三产业的劳动价格又怎么确定呢?接下来我们将用较大的篇幅来探讨这个问题。
1、可贸易产业和不可贸易产业
我们通过研究发现三大产业的可贸易性是不同的,大致如下:
可贸易性综合考虑了商品或劳务贸易的难度和最终的贸易体量。我们发现,第二产业的工业制品构成了全球贸易的主体。
农产品的贸易限制主要来自配额和关税,这也是世贸组织谈了一轮又一轮的主要原因。
相比之下工业品的贸易要顺畅得多,这主要得益于世贸组织、各种层次自贸区和双边贸易协议的建立。在这种工业品大流动的基础下,国际大分工越来越明显,全球产业链得以构建。
在全球GDP中第三产业的占比最高,超过了60%,但是全球贸易中服务业的贸易却非常少。为了理解这个现象,我们引用一个概念——可贸易产业和不可贸易产业。
目前,物品在国际间的流动比较方便,大规模的海运和陆运构建了国际物流的基础。农产品和工业制成品在生产出来以后,就可以脱离生产它们的农民和工人,实现国际流动。这些产品的可贸易性就非常高。
但是服务业出产的劳务产品,它通常必须和提供服务的劳动力结合在一起,比如我们去理发店,剪头发这种服务是无法和理发师分离的。这种不可分离性就导致一旦劳动力无法自由流动,那么劳务产品也就无法自由流动。
我们在经济学分析中,生产要素的可自由流动性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是完全竞争市场的前提,它会拉平差价,实现生产效率最大化。
可贸易品的全球差价通常较小,汽车这种典型的工业品,即便受关税限制,在全球的差价也很少超过一倍。
但是不可贸易品的全球差价通常非常高。在中国一线城市,男性理发的通常价格是40元人民币,而在美国一线城市,男性理发的价格通常是40美元。而在北欧,男性理发的价格往往高达70欧元以上,差价达到了10倍以上。这种服务业不可贸易品的巨大差价,通常也是发达国家GDP虚高的主要原因。
2、第三产业的收入水平由核心产业的收入水平和规模来确定
一个地区的核心产业是该地区盈利能力最强的产业,它是整个经济的核心,具有对外扩展乘数的能力。我们以长三角为例,上海的核心产业是高端研发制造和金融;苏、锡、常的核心产业是资金技术密集型工业制造;杭州的核心产业是数字经济;宁波的核心产业是港口物流和工业制造;义乌的核心产业是商业贸易。
这些核心行业聚集了财富以后,就有很强的能力向外购买三产服务,从而带动服务业飞速发展。
核心产业会带动周边产业的发展,并形成正反馈,达成相互促进的螺旋式上升。
在这个轮动过程中,核心产业就可以确定围绕它的服务业的价格。核心产业的赚钱能力越强,它可以给出的购买力就越高,周边的服务行业的工资水平也就越高。
根据我们的研究,一线城市核心产业对外辐射的效果上限大约是40%。比如上海陆家嘴的普通金融白领月薪中位数接近2.5万,陆家嘴商圈的普通理发师月薪中位数就是1万左右。杭州未来科技城普通程序员的月薪中位数基本在2.8万,附近的外卖小哥月收入基本上可以维持在1万元以上,比值基本上等于0.4。
这种服务业给出的工资,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无法给出的,所以杭州的服装制造行业就面临薪资上涨的高成本困境。人都跑到服务业去了,服装制造行业的就业人口自然就下降了。
视角放到美国,我们以加州为例,加州硅谷的白领阶层,年收入中位数在20万美元左右,同时洛杉矶地区的Uber司机平均年收入在6万美元附近。普通服务业的收入大约是核心产业的30%左右。
当然,我们提到的这个30%或者40%的比例,指的是低劳动技能的普通服务业,如果是医生或者律师这种高技能服务业,他们的收入会高得多,甚至他们本身可能就是核心产业。
3、核心产业的发展水平由社会治理体系和劳动力素质共同决定
既然核心产业的收入水平确定了它附带的三产服务业收入水平,进而确定了整体的国民收入水平,那么是不是直接发展高端的核心产业就行了?对不起,不行!
高端的核心产业的构建是极其困难的。即便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矿业,澳大利亚卖铁矿石和非洲的几内亚卖铁矿石都能卖出天壤之别,一个卖成了发达国家,一个依然在贫困线上挣扎。
高端核心产业的构建,必须建立在两个基础上:
(1)必须拥有优秀的社会治理,能为高端产业提供高效的政策支持、稳定的法律保障、良好的社会治安和优质的基础设施。
(2)必须拥有高素质的劳动力。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劳动力素质的提高最快也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资金和技术是高端核心产业发展的前提么?是,但又不是!因为资金和技术是可流动的生产要素,它们会自己寻找拥有高效治理和高素质劳动力的地方。但是高效治理和高素质劳动力的流动就困难多了,特别是跨国流动。
4、三大产业的比例是发展的结果而不是人们的主观意愿
三大产业的构成比例是经济发展的客观结果。如果没有足够的第一、二产业做支撑,第三产业是发展不起来的。同样的,当第三产业能给出更高的收入以后,部分劳动密集型的第二产业萎缩,也是无法阻挡的。当服务业能给出的工资高于制造业以后,人员在产业间的流动就自然发生了,继续保持低端制造业的比例就会很困难。如果要强行维持二产比例,那就只能阻止要素的自然流动,这是有损经济效率的。
年轻人为什么宁愿去送外卖也不愿意进厂,不是年轻人吃不起苦,而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甚至可以说就是经济发展的目的之一。
5、全球化的本质是国际贸易比较优势
1970年以后,世界之所以快速进入全球化,是因为全球化能带来更高的生产效率,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从全球化中受益。这里,我们简单回顾一下李嘉图的国际贸易比较优势理论,方便一些没有接触过国际贸易理论的读者理解后续文章的论述和结论。
假设世界上有两个国家,发达国家A和发展中国家B,各自都有100人口。他们生产服装和汽车两种商品,且无论哪种商品,发达国家的生产效率都比较高。
既然无论是哪种产品,B国都没有优势,那他们两国能进行国际贸易并使两国都获益么?是可以的。
假设他们原先都按照4:6的比例分配人力,各自独力生产服装和汽车:
当他们各自独力生产时,全世界的服装总产量是3600,汽车总产量是4800。
然后我们让他们全球化,参与国际大分工。让他们各自生产自己更有优势的产品。这种优势不是和他国相比具有绝对优势,而是和自己的其他行业相比具有更好的比较优势。B国的汽车生产效率只有A国的33%,但是相比之下服装的生产效率高一些,有A国的80%,选择更有优势的产业服装。同理,A国选择全部生产汽车,因为A国有300%的效率优势,而服装只有125%。
当他们分工生产时,全世界的服装总产量是4000,汽车总产量是6000。通过分工,全世界无论服装还是汽车,总产量都上升了。
最后让他们进行国际贸易,A国用1200单位的汽车交换B国2000单位的服装。
我们发现,同样都是使用100人力,通过全球化国际大分工相比之前的独力生产,发达的A国多得到了1200单位的汽车,发展中的B国多得到了400单位的服装,双方都获益了。
前面这个例子当然是现实中全球化分工的一个极其粗略的简化版。现实中的情况要复杂得多。例子中,汽车作为技术含量较高的产品,发达国家拥有了超过发展中国家3倍的生产效率优势。真实世界中,某些行业,发达国家的生产优势还要高。比如半导体芯片研发这个行业,美国的优势比越南要高几百几千甚至上万倍。当发达国家将生产集中到这些高优势的领域,就会把全球化分工创造的增量蛋糕中的大部分都切走,出现几亿件衬衫才能换一架飞机的贸易结果,这对落后国是非常不公平的。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发展中国家将生产集中到自己最擅长的行业,并参与全球化,就能获得比独自发展更好的结果。虽然全球化的最终分配结果并不公平,但是依然没有哪个发展中国家愿意自绝于国际贸易体系之外。
6、全球化的本质就是人口外包
全球化是建立在国际贸易体系上的,各个国家用自己最有竞争力的可贸易核心产业来参与国际分工。这些核心产业获得全球分工收益后,在国内继续将财富转移到不可贸易的第三产业。因为核心产业对附属第三产业有收入定价能力,也就是我们前文说的0.4,也就间接地将不可贸易产业也拉入了全球化之中。
所以,现在社会中每个人都会受到全球化的影响,哪怕从事的是和全球分工贸易无关的工作。
全球化的表象是全球分工贸易,但实质就是人口外包。而且这种人口外包是双向的。发达国家将低收入的劳动密集型人口外包给了发展中国家。同时,发展中国家也将研发、设计甚至金融之类的高收入人口外包给了发达国家。
这是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剥削么?是,也不是。从分配结果看,显然发达国家拿走了全球化的大部分好处,发展中国家付出了巨大的劳动却只得到了少部分成果。但是如果不参与全球化,那么发展中国家又无法自行获得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资金,全民所得只会更少。
对发展中国家来说,积极参与全球化分工,获得了一定的技术和资金后,更需要完善国家治理,提升公民素质,尽快向高技能行业提升,才能持续获得发展,从而在全球化中尽可能多地切下属于自己的蛋糕。
四、全球制造业外包人口总规模
1、全世界制造业整体人口外包需求及承接情况
根据不言东亚经济研究中心结合全球工业制造、贸易和全球人口结构研究得出的数据,全球制造业外包人口的总规模为6.6亿,其中中高端制造业人口外包规模为1.8亿。
从表中可以看出,欧美发达国家是人口外包的主要发包国。东南亚的发包,很多是为本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外购原材料,只是过一手,最终的发包方依然也是欧美。
这里特别要提一下中国,作为目前的世界工厂,虽然中国拥有全球最全的制造业产业链,但也对外发包了5000万制造业人口,主要原因是两个:1、很多低端劳动密集型产业我们已经转移出去了,而这些产品我们依然要消费,从而形成了制造业人口外包,例如很多服装鞋类就是进口东南亚的。2、很多原材料和机电产品不能自家全做了,比如我们也进口外国的化工产品、汽车、机械设备和大飞机,也形成了制造业人口外包。
那么,这6.6亿的外包人口,都被谁承接去了呢?我们发现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地区,是制造业人口接包的主要地区。中国占比为24%,约占全球制造业总外包人口的四分之一。
我们再深挖一下数据,将可快速转移的低技术简单劳动密集型行业排除,而将需要资金、技术、供应链支持的中高端制造业单独拿出来研究,发现中国的重要性进一步上升。这里对中高端制造业的定义为,具有中等以上学历的工人在具有高等以上学历的工程师全程指导下进行生产制造,且产品需要经历产品设计、生产布置、批量制造和全程质检等环节。
在中高端制造业的人口接包中,中国的比重超过了一半。
2、中国的可外包中高端制造业人口规模无法撼动
中国在全球中高端制造业外包承接中,占有决定性的优势地位,这些行业涵盖了国际贸易中技术含量比较高的行业。
在中高端制造业外包人口中,中国之所以能达到超过55%的占比,我们认为主要是两个原因决定的:
(1)庞大的理工科专业毕业生提供了优秀的劳动力基础
放眼全球的高等教育领域,中国毕业生在理工科行业的比重最高,特别是工科,出现了断层式的领先。工业立国的德国,每100个高等教育毕业生中,也只有19个人是学习工学相关专业的,而在中国,则达到了40人。这种学生比例为中国的工业提供了庞大的工程师队伍,而庞大的工程师队伍是高端工业落地的前提。
此外,我国有接近100%的基础教育入学率和高达91.6%的高中阶段入学率,形成了全球最有竞争力的高素质劳动力人口基础。(为了避免引起争议,我们暂不考虑人种之间的生理差异,例如体力、智商等。)
(2)中国优秀的社会治理为工业化提供了有力支持
无论在基础设施、行业规划、行政审批、社会治安、法律保障、资金供给等各个方面,中国都能为工业企业提供全球最佳的多方位支持,放眼全世界也不多见。
五、制造业可外包人口是一种稀缺资源
1、低收入人口不等于可外包人口
全世界80亿人,可以参与承接人口外包的其实并不多。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低收入国家拥有低人力成本优势,起码可以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其实不然,想承接制造业外包,必须符合以下条件:
(1)较低的人力成本。这一条首先就把10亿发达国家人口排除了。发达国家的核心产业比较成熟,盈利能力强,对附属的第三产业可以给出很高的支付价格。发达国家的普通民众可以通过参与第三产业来获得远比制造业高得多的收入。
(2)充足的合格劳动力供给。这里指的合格劳动力供给不仅是数量,更重要的是质量。具有基本的文化素养和职业技能,吃苦耐劳。这又把几十亿尚未完善基础教育的亚非拉国家民众排除了。
(3)完善的社会治理。公路铁路要通畅,港口要有效率,电力和能源供应要充足稳定。营商环境要好,不能审批个许可证除了面对吃拿卡要还得拖个好几年。法律法规要健全,不能厂子办起来盈利了就被莫名其妙地处罚没收。用工环境要稳定,不能肚子刚填饱就整天想着罢工内耗。
满足以上条件的,也主要就集中在亚洲东部。事实上就是中国和东盟挑了人口外包的大头。其他的亚非拉地区虽然人很多,但是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阻碍了他们的制造业效率,从而丧失了竞争力。所以虽然全球有80亿人,但是能参与制造业人口外包的目前只有6.6亿人。如果降低标准挖挖潜力,我们推测还能再找出3亿左右的人口可以承接劳动密集型产业,再多就真没有了。
2、目前中高端制造业可外包人口的潜力已经基本挖尽
中高端制造业的可外包人口已经基本挖尽,主要原因是中高端制造业对人才和社会治理的要求更高。全世界无法再找到一个像中国这样大体量的国家,在拥有巨大人口的同时,还拥有世界一流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拥有全世界最高效的铁路、公路网,拥有最顶尖的海运港口,拥有世界最先进的电网系统,拥有良好的营商环境,拥有前瞻性的产业规划……
更重要的是,那些具有发展中高端制造业潜力的人口大国,例如印度、巴西、阿根廷等,普遍都受到了选票政治的荼毒。选票政治带来的低效内耗,导致他们很难提供优秀稳定的社会治理,也无法实现制造业的升级和突破。
1.8亿可外包的中高端制造业人口,已经是目前世界的极限,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二十年内,依然不存在巨大增量的可能。这1.8亿中,中国1.04亿独占一大半!
1.8亿,就是目前的终局!
六、可外包人口的稀缺性决定中美无法脱钩
1、如果高科技是产业壁垒,那么可外包人口的稀缺性也是产业壁垒
研发出来的东西最终总得有人去生产出来。如果光刻机是壁垒,那么生产手机的产业工人也是壁垒。和中国硬脱钩就意味着要放弃中国1.6亿可外包的制造业人口,其中还有占决定性的1.04亿中高端制造业人口,且在一两代人的时间内根本无法找到替代。
2、硬脱钩就意味着发达国家生活水平的迅速下降,同时还要面对由此产生的社会问题
发达国家是全球化分工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依靠自身领先的核心产业,从国际分工利润的蛋糕里切走了大部分。如果硬脱钩,他们首先就要损失掉这部分超额收益。同时由于民众需求的刚性,中国承担的这部分制造任务必须有人承担。广大发展中国家因为劳动力素质和社会治理的欠缺,无法顶上,那就只能由发达国家自己来承接。当大量过着安逸生活的欧美劳动力需要重新进厂的时候,矛盾就自然爆发了。
台积电应特朗普的要求,在美国亚利桑那州投资400亿美元建设芯片制造工厂。项目尚未投产,拟雇佣的工人就因为培训强度大,工资低等原因屡次罢工。同时,台积电也面临严重的招工困难,很难在美国本土找到合适的工程师队伍和合格工人,不得已只能从新竹总部抽调技术人员跨洋支持,而这些远道而来的资深工程师的薪资,居然低于没有任何经验的美国同事。项目的整体进度也一拖再拖,至今未能投产。
台积电作为制造业里面技术含量极高的高端公司,能给出的薪资条件也远超一般制造业,但是即便如此,它的薪资面对美国民众依然没有任何竞争力。毕竟,躺着就能吃好喝好了,谁愿意去赚这个辛苦钱。
3、和中国硬脱钩,就等于立即毁掉美国构建的国际秩序,这是美国无法承受的。
美国在战后建立了围绕它自身运行的国际秩序,这些秩序中国目前也在参与并协助维持。如果和中国硬脱钩,意味着这些秩序都会立即崩塌,美国根本无法承受。
七、中美二元结构蜜月期即将结束
中国知道中美不能脱钩,美国也知道不能脱钩,那美国为什么还总是嚷嚷着要和中国脱钩呢?因为中美二元蜜月期即将结束,美国陷入了无法解决的两难困境。
1、战后的主要国际分工和中美二元蜜月期
美国是二战的胜利者,是二战后国际秩序的主要构建方。它所设计的秩序体系,自然是有利于它自身的。
冷战结束后美国一超独霸,更是全球收租。
我们将冷战结束后各个国家参与国际分工的任务做个简单的划分:
因为顶部任务太赚钱了,美国甚至连芯片制造这种高端活也看不上了,大部分外包给了日、韩和中国台湾,而像造船、家电这类的更是完全放弃。美国专心地制造美元潮汐,剪全世界的羊毛。
美元潮汐剪羊毛赚来的快钱还得花掉,这时候中国初步完成改革开放,顶上了帮美国花钱的位置,中美进入了完美的二元蜜月期。
美国用美元向中国购买中高端制造业商品,满足美国民众的生活,从美国到中国,这是美元的一次派发。中国用美元向全世界购买资源和低端劳动力,构建全球产业链,完成美元在全世界的二次派发。美国再利用金融霸权,全球回收美元,完成闭环。这种中美间的配合,保证了美元大循环得以顺畅进行。
在这个蜜月期中,美国享受了超额的国际分工收益,通过割全球羊毛,人均GDP一飞冲天,迅速甩开德、日、英、法等发达国家,独居世界顶部。而中国则充分利用历史机遇期,通过自身的勤劳和智慧,构建了全球最强的全门类工业体系,并初步打造了以自己为核心的全球产业链雏形。
2、中美二元蜜月期结束了
八、美国的人口外包陷入了困境
一方面,美国严重依赖人口外包来推动美国国内的运转,维持美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和社会稳定。目前国际可承接外包的人口就那么多,且中国占据了决定性地位,美国找不到中国的替代国,这要求美国和中国建立紧密的关系,和中国硬脱钩就是自毁根基。
另一方面,随着产业升级,中国越来越多地进入美国的传统优势领域,并且对美国主导的以美国利益为核心的秩序体系发起了冲击。这要求美国尽可能地孤立中国,切断中国和世界的联系,不买中国货,不要中国产品,不对中国外包制造业人口,“小院高墙”、“关税制裁”、“联欧抗中”等等动作层出不穷。
一边无比依赖、一边极度抗拒,使美国陷入了困境之中。对美国来说,和中国脱钩这件事,杀敌800,自损2000,犹如坐在树上砍树,这锯子舞得天花乱坠,但是真的要锯,着实下不去狠手。
九、中国产业人口结构的新特点
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中国的产业人口有什么新特点。
1、高学历人口过剩是产业升级的前兆
目前,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大学生就业困难。本想着读个大学以后能找个好工作,结果大学毕业以后发现这个大学读完了,就业情况依然严峻。
我们看一下中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情况。从1990年开始,本着科教兴国的宗旨,中国开始了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高等教育普及事业,只用了一代人的时间,就将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3.4%提高到了60.2%。现在20-24岁的年轻人中,拥有高职以上学历的超过了6成。
所以,不是大学生找工作难,而是大学生普及了。大学生的就业压力其实就是年轻人的就业压力,大学生这个定语,可以去掉了。
如果说,1990年简单劳动力供给过剩,使劳动密集型产业拥有了比价优势,从而造就了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起飞,那么今天大学生的供给过剩,是不是会导致高技术行业具有比价优势并实现起飞呢?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高技术行业已经飞了,还飞得很高。华为、大疆这样的公司不是凭空产生的,很大程度上是站在中国高等教育培养的人才基础上的。目前绝大部分高科技行业,中国都具有很强的竞争力,都有优秀的公司参与头部竞争,高素质的人力资源,是保证。
2、曾经无限供给的简单劳动力出现不足
走访一下东南沿海的服装厂、玩具厂、电子厂就会发现,招工难!工资年年涨,但还是留不住人。五金厂招工程师一堆大学生报名,招熟练工却找不到人,不得已让大专生甚至本科生去开数控机床。本想着上了大学可以坐办公室了,最终还是打镙丝。
打镙丝太累,不如送外卖自由,赚得还多,大量的年轻人投入了第三产业的怀抱。曾经无限供给的简单劳动力出现大量缺口,劳动密集型产业压力山大。
因为东部地区人力成本上升很快,所以很多中西部地区制定了承接计划,希望利用较低的人力成本来承接东部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但是实际效果并不好。根本原因是忽略了人口流动,如果东部地区的服务业能赚更多的钱,为什么要留在中西部进工厂打镙丝呢?
一个国家的内部人口是可以自由流动的,很难形成国境线那样绝对的人口流动壁垒,在越南和孟加拉国等劳动力更便宜的国家面前,中西部地区的劳动力成本优势迅速消失。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东部地区存在困难,在中西地区也同样会有困难。所以中西部地区的产业格局也要与时俱进,要有前瞻性,在发挥资源禀赋的同时,也要向高技术行业布局,同时大力发展第三产业。
3、大学生就业难的根本原因是基础劳动力供给不足
大学生就业难的直接原因是大学生太多了,但是更深层原因是基础劳动力不足。人口结构需要金字塔型才稳定。突然高技术人口多了,没有基础劳动力做支撑,那么多余的高技术人口要么失业,要么降下来充当低技术人口使用。无论是失业还是大学生拿来当工人用,都是年轻人不愿意接受的,怎么办?
欧美动不动80-90%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他们的大学生比例更高,他们是怎么办的?
人口外包啊!
欧美可往吾亦可往!我们也要搞人口外包!
4、从接包国向发包国转变
中国不但不给美国提供外包人口,甚至还要抢夺美国的外包人口。中国向世界提供的1.6亿制造业人口,1.04亿的中高端制造业人口,要逐渐自用,同时我们还要努力再对外发包3亿人,补充我们产业链的基础劳动力。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才能逐渐实现人均GDP1.2万美元向人均GDP3万美元以上的跨越。
5、中美矛盾原则上无解,只能进行危机管理
中国太大了,14亿人的体量比整个发达国家的人口总和还要多。如果中国要从世界人口金字塔的腰部向顶部转移,那对世界人口格局将是一个巨大的变动,也从根本上动到美国的蛋糕。因此,中美矛盾原则上是无解的,只能进行危机管理。
世界很大,容得下中、美两国,但是容下中、美两国后,世界就不是原先的那个世界了!
十、一带一路是中国人口外包的破局抓手
中国的产业要升级,人均GDP要增长,人民收入要提高,都需要发展自己的人口外包。但是,世界上可外包的人口就这么多,全球总制造业可外包人口6.6亿,全球中高端制造业可外包人口1.8亿,总数就这么多了。那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1、中国原本外包给其他国家的产业人口转为自用。2、再去国外发展3亿属于我们的外包人口,整合到我们的产业链中来。
1、一带一路所到之处皆是人口外包势力范围
人口外包的本质是建立在比较优势基础上的产业大分工,我们要将自己过剩的高端劳动力提供给其他发展中国家,通过输出中国设计、中国标准、中国资本、中国市场、中国治理模式的方式整合全球产业链,建立我们自己的高端核心产业,赚取超额收益。同时,把基础劳动力人口发包给其他发展中国家,让他们也参与全球分工并获益,从而实现双赢。
为了加深这种人口互包关系,充分发掘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潜力,就涉及到提升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建设、能源供应、科教文卫的普及、资金技术支持等等,也就是一带一路的实务内容。当这些工作都做到位以后,原本沉寂的劳动力才能转化成可外包劳动力,然后通过我们构建的一带一路体系加入我们主导的大产业链中,成为中国的直接外包人口来源。
所以,一带一路不是简单消化过剩产能,不是对外寻找产品市场,这些认识都太过于表面。一带一路的核心作用就是发展以中国为核心的国际大分工。因此,对一带一路的效果评价,也不能简单地算成我们的直接投资获得了多少收益。一带一路是中国人口外包事业的基础建设。就如同我们不会单独计算高铁项目的单独营收一样,要统筹看待高铁带来的整体效益,一带一路也是一样。
2、坚信自身优势,无惧产业外包
面对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对外转移,现在也有不同的声音,就是希望能将这些制造业继续留在中国。只能说,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是一种本末倒置。
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外移,它是中国人口素质提升的结果,是中国产业升级的结果。低端制造业的外移,是国家发展以后水到渠成的事,它并非是我们主观上故意推动的。
现下,中国人可以从事技术含量更高,更赚钱的行业。我们不能总做几亿件衬衫换一架飞机的事情,也可以反过来,用我们的汽车、飞机去换别人的衬衫。
3、要高度重视第三产业的再分配效应
核心产业参与国际大分工获得超额收益以后,可以按照1:0.4的标准给第三产业定价,并对第三产业做转移支付。这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基本途径。
结语—终局模式
1、世界已经进入存量时代
五万年前,从行为上定义,人类进入了现代智人时期。在这5万年时间里,人类大部分是处于存量时代,只有小部分时间因为技术革命而处于增量时代。
对于人类整体而言,存量博弈是常态,增量发展反而是短暂的特殊时期。
进入21世纪后,虽然也有新能源、AI、移动互联网等新技术的诞生,但是从能级上看,依然只是之前技术的延续,人类的技术水平没有发生跃进式的变化。而能和前面这8次技术革命匹敌的技术进步,例如受控核聚变、脑机接口、大规模宇宙开发等依然遥遥无期。
地球上现在活着的人类,充分享受了第7和第8次技术革命的成果,长时间沐浴在增量时代里,也习惯了全球化带来的好处,对存量时代的到来没有心理准备。
其实,像日本、英国、法国这些先发国家,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存量时代的寒意。国家发展日益停滞、社会治理日益混乱都是他们正在面对的问题。
对于中国,得益于后发优势,我们还有增长空间。国内14亿人的可持续发展还能再做大蛋糕,全球产业链的人口外包还能再做出蛋糕,最后还能从先发国家手里切一些蛋糕。
目前看,我们达到人均GDP25000美元的水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比起美国的70000美元还是差一截,但是考虑到中国巨大的人口体量,这已经是开天辟地的事情了,对全球格局也会产生根本性的巨大影响。
2、老大老二切磋,老三到老十买单
根据前面的论述,中美脱钩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中美之间的矛盾也将是长期客观存在。中美将长期处于又合作又斗争的状态,既相互需要,又相互拉扯。在这个老大老二的切磋过程中,最终很可能是老三到老十来买单。
3、世界最大的单一经济体
中国拥有14亿人口,其中10亿人受过系统教育。6亿中国人属于拥有完善的衣、食、住、行、学、医保障的中产阶级。
中国这个经济体的体量,相当于美、欧、加、日、韩、澳的总和。举个简单的例子:2023年全球新车销量为7940万辆,中国新车销量为3000万辆,占了全球销量的近40%。而全球1465万辆新能源汽车的总销量中,中国更是占到了60%。
中国即将成为全球最大的单一经济体,这不仅仅是最大的生产国,更是最大的消费国。面对这种身份的转变,我们的思维方式也应该跟着改变。
以中国为核心的产业链、以中国为核心的人口外包结构、乃至以中国为核心的全球信用体系和安全保证,都将会一一建立!
国人们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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