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伊拉克面临‘台湾式’困局

自去年10月7日哈马斯发动的阿克萨洪水行动以来,互联网上对于该冲突是否会升级有着各种声音的评论。然而,这一系列的讨论很大程度上忽视了美伊博弈在该事件后的演化,而且在现有的情况综合看来,出现了一些清晰的轮廓和新的动向。

在哈马斯攻击以色列后,伊朗和其诸多代理人几乎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但没有采取进一步直接支持哈马斯的行动,并且不断地发出信号,将伊朗和该事件划清界限。这也被很多人视为阿克萨洪水行动就是哈马斯的单独行为,在这个时候攻击以色列不符合伊朗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利益。然而,在该行动后中东出现的‘咄咄怪事’,从胡塞武装扰乱红海海运到真主党和伊拉克民兵在叙利亚和伊拉克攻击美军基地,背后无不是伊朗的影子。即使这些行为不受伊朗100%的掌控,这些袭击也完全符合伊朗的区域战略。

自1979的伊斯兰革命以来,伊朗的地缘战略目标除了保卫中东的什叶派以外,就是建立一个从德黑兰到地中海的战略走廊,伊朗在黎巴嫩内战中扶持了真主党,垄断了黎巴嫩的武装力量,在2013年的叙利亚内战中伊朗也借用机会把曾经是世俗主义为主的巴沙尔复兴党集团绑在了什叶派的战车上,目前唯一的缺口就是伊拉克。而围绕着伊拉克的美伊博弈,在近年来越来越展现出台海切香肠般的局势,只是面临切香肠式挑衅的对象是美国。

美国在2003年的新保守主义狂热中推翻了萨达姆,以为消灭掉了这个独裁政权就能在伊拉克建立一个民主的政府,然而伊拉克在接下来的民主选举中展现出了高度的宗教和族群特色,这点和台湾十分相似。和西方国家50%的投票率相比,伊拉克和台湾的投票率超过70%甚至到80%都是司空见惯,这并不说明这些人民热爱选举,而是反映了各族群之间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各族群都清楚,只要一方赢了选举,就会无情地使用国家机器打压欺辱另一方,所以每一场选举都是生死攸关的。

然而,就像台湾本省人居多,造成了民进党有系统性优势的情况一样,伊拉克超过60%的什叶派人口也注定了伊拉克的什叶派势力在选举中有长期执政的倾向。也是这个结构性的原因,促使了大量的伊拉克逊尼派人口在2014年导向了要杀光什叶派的IS恐怖组织,而在IS被消灭后,伊拉克的逊尼派人口受到了进一步的打压和限制,什叶派的势力有了空前的提升。在民众强烈的宗教感情面前,即使伊拉克人民不希望完全倒向伊朗,成为叙利亚一样的小弟,也不会允许美国在伊拉克境内消除伊朗的势力。

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伊朗在伊拉克境内有了越来越强的战略主动权,伊朗可以通过操控伊拉克的政治的方式,形成强大的民意压力,增加美国的伊拉克战略投入的成本,每一次伊拉克人民要求美军撤离的呼声出现,就意味着美国用来收买伊拉克政客和当地山头的资源又要增加一番。而伊拉克的亲伊朗势力每发动一场袭击,不但不会加剧美国人民复仇的民意,反而会加剧美国人民厌战的情绪,因为如果美国再一次陷入伊拉克战争,就意味着自1991年以来两场围绕着伊拉克的大战,最后都面临了徒劳无功的结局,这个责任没有一个政客敢担当得起。

在这个博弈的前提下,符合伊朗战略的执行模式,就是不停地通过代理人对美国进行间接式的挑衅,制造一个又一个让美国对伊朗开战的理由,然后再利用美国内部厌战的民意迫使美国限制乃至放弃针对伊朗的行动。因此,我认为伊朗就哈马斯攻击事件和胡赛红海袭击事件的表态应该和美国不支持台独的表态进行对比归类。就像美国一边支持台独,一边表态坚持一个中国原则,目地是迫使大陆对台湾发动‘未受挑衅的入侵’一样,伊朗也不可能公开地支持其扶植的代理人针对美国的行动,目标也是要把升级冲突的责任推给美国,而美国内部反对再一次中东战争的强大民意,将会重重惩罚任何企图挑起战争的政客。

这次的亲伊朗势力发动的,最终导致3名美军丧生的袭击无疑再次印证了这个战略局势,自从阿克萨洪水行动开始以来,美国内部就出现了要攻击伊朗的声音,这次的袭击如果确实是伊朗策划,而美国的反制就到此为止的,不进行就伊朗内部的目标进行攻击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即使是如此缺乏战略定力的拜登政府,也无法想象乃至承担再一次中东战争的代价,更意味着今后美国在中东的战略形势将陷入彻底的被动乃至萎缩的阶段。毕竟,美国在伊拉克面临的是‘台湾式’的困局,然而伊拉克对于美国来说,不是一个‘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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