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诲四处树敌|闲话资治通鉴里的残唐五代

一.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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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琐事太多,原本只是紧急但并不如何重要的事儿,累积在一起,发生质变,生生进化成重要的事儿。这导致李嗣源被迫不停的救火,于是,很多的决策都处于一种胡乱拍板的状态。

之所以形成这种局面,既有内忧,也有外患。其中,内患的重要组成部分,便是他曾经以为左右手的心腹安重诲,变得越发不让人省心了!

由于为人处世太过刚愎、跋扈,尽管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安重诲还能跟老板相处融洽;但随着他权柄日重,两人之间的裂隙,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扩大了。即便不算是否对杨吴用兵之类的军国大事,在一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小事情上,两人的龃龉也愈来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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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历史故事

天成三年(公元928年)二月。

1.小弟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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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是安重诲的权力来源,李嗣源流露出不满,当然是安重诲最大的麻烦;但,还有更坏的消息:安重诲的小弟也开始玩弄阳奉阴违的把戏来。细想一下,这事儿其实挺合乎逻辑——毕竟,对将技能点全部投到拉帮结派势利小人而言,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看家本事。就在李嗣源、安重诲这两个当事人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情况下,围绕在安重诲身边的那些帮闲,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老板已经在皇帝心中失势”的现实。于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些人暗暗与安重诲切割。

简单几句话介绍一下孔循至此的人生大事件:

当初还在给朱温打工时,为了搏出位,弑杀唐哀帝的皇后何氏——早早展露投机客的本质;

李嗣源武装上访的时候,两边投注,让李存勖与李嗣源都将其当成自己人——二五仔的天花板;

排挤任圜的时候,为安重诲鞍前马后地表现——有赌徒孤注一掷的决绝。

这是什么?这就是天选反骨仔啊!

这个世上没有多少天生的抖M,因此也就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喜欢二五仔——这从李嗣源如何对待朱守殷就能看得出来。如今,安重诲也要用类似的态度来对待曾经的小弟孔循了。如果非要在李嗣源和安重诲之间找不同,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儿,无非是李嗣源醒悟得远比安重诲早而已。

之所以有高下,倒也不奇怪——一来李嗣源的境界毕竟拉开安重诲一大截;二来两人的地位不同,掌握的信息也就不同。

于是,我们看到了李嗣源上位之初,百般安抚朱守殷,让他位极人臣;可一旦坐稳铁王座,立即搞偷袭,直接做掉二五仔。就这样,李嗣源吃到了二五仔站队的红利,并逃脱了反噬的命运。

境界差,位置低,安重诲就没有老板的好运气了——他完全被孔循的表面文章忽悠,把他当成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直至惨遭背刺,才醒悟这是一匹随时准备弑主的白眼狼。当然,没能对安重诲一击必杀,孔循也不得不接受昔日老大哥的滔天怒火。

人总得为自己的认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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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讲将一个故事吧。

一山不容二虎,作为国君的左膀右臂,张三、李四都觉得自己功劳最大、苦劳最多,理所应当是国君之下的第一人。然而他们也都清楚,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如此,彼此的存在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一旦行差踏错,不要说什么国君之下第一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都是奢望。于是,在竞争中落后半个身位的李四决定使些盘外招。

问:搞掉竞争对手,拢共分几步?答:拢共分三步:

先向老板表达担忧:张三能力如此出众,恐怕咱们庙小难容大佛;同时,给出建议:您不妨下嫁女儿以绑定张三;

请张三来家里做客,并安排自己贵为老板女儿的老婆出席;席间,早已打过招呼的老板女儿一直对李四颐指气使,极尽羞辱苛责之能事,让张三意识到“给老板当女婿,约等于自己活受罪”;

张三自己向老板提出,我配不上您女儿——由此成功领取老板猜忌大礼包。

一定会有小伙伴指出,这不就是当初公叔座陷害吴起时的招数嘛,何必还要用张三李四来代指呢?

因为,千年之后的五代,这个招数再次上演并生效了——把张三替换成安重诲;他曾经的小弟孔循去扮演李四,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全然没有半分违和的感觉。

果然,自古套路得人心啊!

当然事情过了千余年,完全没有升级更新也是不现实的,具体说来就是作为后来人,安重诲居然比当年因为懵懂无知而被骗的吴起更加愚蠢。

差异出现在安重诲得知李嗣源打算跟自己结成儿女亲家之后,有些拿不准主意,于是找到孔循,想听听自己小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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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后人评价为“性狡佞”内心狂喜,他实在没想到安重诲居然如此迟钝,本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原则,当即献策,“老大,你现在已经是帝国宰相、陛下智囊,说是对老板最有影响力的人也不为过。要是再跟皇家结亲……过犹不及啊,我担心老板,还有百官可能会有不太美妙的联想。”看安重诲意动,孔循赶紧敲下最后一根钉子“为你好,还是婉拒为妙!”

再怎么说,安重诲也是彼时李嗣源最为倚重的智囊,本应意识到,跻身皇亲国戚阵营,就能掌握更多的政治资源。因此,他既不需要咨询孔循的意见;更没道理接受这个不靠谱的建议。然而,也许是孔循的表演太过大奸似忠;也许安重诲一时脑子短路,反正他最终居然接受了这种明显憋着坏的说辞!

孔循自以为得计,搬好小板凳,等着看安重诲的笑话。

但问题在于,安重诲可是后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手下的小弟又不是只有孔循一个,这些幕僚的综合能力上固然比不过安重诲、孔循,但吴起、公叔座榜样在前,想驳倒孔循那套四处漏洞说辞,实在没有什么难度——也就是安重诲受孔循的魅惑,才会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经手下一分析,安重诲幡然醒悟,愤怒地开始筹划对孔循的报复。之所以要先筹划,而没有立即动手,是因为在安重诲的力挺之下,彼时的孔循也已贵为枢密使,早不是安重诲动动手指,就能随意拿捏的小角色了——想来,彼时的安重诲能够深刻体会到用人不当的害处。只是,早干嘛了?孔循的二五仔本质又不是今天才显露出来的!

事实上,安重诲想报复孔循,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两人在职位上没有拉开差距之外;早在安重诲筹备之前,孔循就已经准备好了——作为经验极其丰富的二五仔、本次事件的背刺一方,孔循当然不可能将成功完全寄托在安重诲永远识别不出自己的阴谋上。他早早安排了后手——在安重诲身边埋伏下了无数的眼线,反正那时候安重诲还极其相信他,这些小动作完全不会被察觉。因此,几乎在第一时间,孔循就知晓了安重诲的计划。果然,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裤子。

资深二五仔的字典里是没有投降等死的概念的,孔循亦不例外,他翻出应急预案,先下手为强。这是一个足以令安重诲气疯的方案——孔循巴结上李嗣源的宠姬王德妃,提出想结成亲家的请求。与最终决定收养异人的华阳夫人想法类似,同样担心色衰爱驰的王德妃也希望能在政坛上找到得力的奥援,双方一拍即合。

不久,在王德妃的撮合下,李嗣源安排李从厚娶【孔循之女】(A)为妃。

已经被孔循骑脸输出,安重诲也顾不得上体面了,不再讲究谋略、优雅,简单粗暴的调任孔循为同平章事、忠武节度使兼东都留守——无论如何,先把他踢出老板的亲密圈子再说。

忠武军镇下辖许州、陈州、蔡州,大约位于今天的许昌(对,就是胖东来的那个许昌)、驻马店与周口一带。就算按距离洛阳最近的许昌计算,两地也相隔350里地。被打发到这里,孔循再想打小报告,难度陡增!

孔循

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视角,如果他只想确保自己富贵的话,那么压根就不能给安重诲那么离谱的建议;退一万步,就算这事儿已经既成事实,确实有必要另找靠山,也不应该在建议别人婉拒婚约的情况下自己主动求婚——这就是完全放弃了任何妥协之可能;如果孔循的目标是取安重诲而代之,那他就在就应当在离间安重诲并勾搭上王德妃之际,倾全力完成一击必杀,绝不能给安重诲任何还手的机会。

然而,孔循就是能在已经勾结到得力盟友,并把安重诲架到火上炙烤的大优局面下,最终被安重诲反杀;可你要因此批评他没能力吧,他可是把安重诲这样的智囊玩得团团转——只能说,孔循把所有的技能点都投在了二五仔这个领域,结果在长板近乎无限的情况下,其他方面短得一塌糊涂。

安重诲

孔循里外不是人,安重诲也没好到哪去——要知道,当初力挺孔循上位的,不正是他自己嘛!

作为安重诲的对比,你看人家李嗣源是怎么对待朱守殷的——要不怎么人家是老板,而安重诲只能是个高级打工仔呢。

唯善悟败因,方窥功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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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化友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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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孔循这样的敌人属于安重诲遇人不淑,勉勉强强可以划到“非战之罪”那一栏的话;那华温琪就是明明可以成为朋友,可安重诲偏偏把人家搞成竞争对手的那一卦了。

何为乱世?就是一个可以无视规则,不关心道德,只践行弱肉强食的时代。显然,这是一个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极不友好的时代;但同时,对那些实力超群却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而言,却又是难得的黄金时代。

凡事一过边界,质性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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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温琪,不过是宋州下邑(今河南夏邑县)的普通农家子。这样的出身,放在封建时代的和平时期,那是注定要淹没在历史的浪花之中。但在乱世,出身的优先级就远远不如个人实力来得重要。

某种程度上,华温琪属于祖师爷赏饭吃的类型。七尺的傲人身高让其轻而易举地成为朱温军中的基层军官——小校;而后累积战功而升迁为马军都将;在对抗秦宗权的曹南战役中,华温琪更是因战功卓越被奏加为检校太子宾客,随后被梁太祖朱温亲自擢升为"开道指挥使",并加检校工部尚书衔。

在其军事生涯中,华温琪的高光时刻来自与“天下莫敌”的李存勖的正面对线。在晋州刺史华温琪的主持下,李存勖的连续猛攻收效甚微,不得已退兵了事。已经吃尽唐军苦头的后梁皇帝朱友贞大喜过望,一面升晋州为定昌军镇,提拔华温琪为首任节度使;一面为其加检校太保衔。

在军事方面之外,华温琪于民政方面也颇有作为。典型的例子是营建在战火中几乎被破坏殆尽的长安,以及更加了不起的,为解决棣州(今山东惠民)百姓的水患之苦,他一力主张并落实了州治搬迁项目。这种在乱世还愿意并且真的肯将精力花费在民生上的事件,不说凤毛麟角吧,也绝对算得上吉光片羽了,以至于朱友贞再次喜上眉梢,高兴地给华温琪立纪功碑,并加检校尚书左仆射。

华温琪愿意关注民生,可以想见此人底色其实颇为良善。这个观点在后唐兼并后梁时,又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按照常理,像华温琪这样有过让李存勖吃瘪的骄人战绩,只要他本人愿意,完全可以在后唐继续深耕自己擅长的军事赛道,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将星,但做一个关起门来当土皇帝的节度使,那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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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华温琪不走寻常路,他主动提出,交出节度使的大权,就想在帝国的首都安心的当一个富家翁。在迫切希望收回武将权力的李嗣源眼中,华温琪这种人畜无害的做法,当然值得大书特书,于是他一边封官——“除左骁卫上将军”;一边打赏——“月别赐钱谷”。

那么,这就是一个好人,终有好报的大团圆结局……吗?在藐视一切道德的乱世,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华温琪安静地做了一年有余的美男子,以为余生就可以这样枯燥乏味地虚度之际,李嗣源突然心血来潮,想将已经在京城乐不思蜀的华温琪外派,继续去做一份颇有前途的工作——节度使。

当李嗣源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安重诲的时候,安重诲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好意思啊,老板!现在没有空缺节度使的军镇。”

实话实说,安重诲的做法,完全是以国事为重。换做其他人,接到老板如此令人难绷的命令,不当场发作,都已经是颇有涵养的了。毕竟前一秒你还在挣扎着将一切军权收归朝廷;后一秒你又亲手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力交了出去,如果不是精神分裂,那也是老年痴呆!这样的领导、这样的乱命,当然是一定要拒不奉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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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我以为这其实是李嗣源的权术——假装自己宽大为怀,任何愿意交出兵权的人,都还有一个重开一局的机会;然后再由安重诲扮黑脸,强势封驳领导的拍脑门决定。

结果呢?我以为是下大棋,李嗣源可是实打实地落实了——不久之后,他旧事重提,勒令安重诲必须给华温琪安排一个有油水的军镇颐养天年。这一回,暴脾气的安重诲直接发作,“要军镇没有;要官位的话,就让他做我这个枢密使吧!”

一直努力忍受安重诲的李嗣源脱口而出,“就这么定了,双喜临门!”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才真正的心里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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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过往经验,一旦自己正面硬刚,老板一般都会选择软下来温言安抚。哪知道这一次李嗣源居然反将了一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安重诲难得一见地失语了,君臣之间尴尬地面面相觑。

李嗣源看到机会

然而作为表面弱势、实则强势的李嗣源敏锐的把握到,安重诲的跋扈,其实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果自己愿意,这个不怎么听话的下属其实既无能力、也无意愿反抗自己。

种子一旦埋下,将来总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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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错过挽回印象的窗口期

能在这种事情上跟老板力争——虽然并未据理——已经可以证明:安重诲虽然跋扈、也有私心,但在大事上,他是忠于朝廷、忠于李嗣源的;否则, 只要无脑服从领导的安排就好了。如此,既卖了领导的面子;又拉拢了手握兵权的节度使。真有安重诲擅权专政的一天,外援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相反,他如此决绝地驳回领导的安排,在诸镇节度使那里,会被扣掉多少信用分?

如果说安重诲的麻烦在于他主动放弃机会;那么事件的真正主角,华温琪根本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无辜受害者了。本来,他是想通过交出兵权,以消弭领导对自己的怀疑,从而无忧无虑的度过自己的下半生,哪知道这种善意的释放,明明已经获得领导本人的认可,却偏偏被安重诲搅黄了。天晓得在领导那里吃了大亏的小心眼枢密使会不会事后找自己的麻烦?

万般无奈之下,华温琪只好学起了忍辱负重的乌龟,数月闭门不出——就差把“我没干,不是我,别瞎说”的标签儿贴到脑门上了!

千万不要以为类似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比如开车上高速,哪怕自己遵纪守法,只要别人违章驾驶,同样会暴露在车毁人亡的危险之中。

这就又引出一个我们不愿意接受的,但实际上如此的常识:一个人的成功,既要靠个人努力,也要看大势所趋。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雷军车库中的平行宇宙

3.招惹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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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李嗣源的位置,看到搞掂安重诲的机会很重要;但这还远远不够,在任圜倒下之后,安重诲已经在朝堂上独孤求败,搞得李嗣源的老板当得有些索然无味。即便遭到孔循背刺、即便惹得诸多节度使不满,但总体上,还是没有谁真的敢向安重诲发起挑战。想要制衡这样的重臣,那就得为其安排一个分量足够的竞争对手才行。

但,想给当朝一品安排对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挑战者,既需要能力足够强,又必须欲望足够大。这么高的门槛,就意味着可选名单几乎为零。这就是历史上诸多帝王愿意任用太监,愿意提拔酷吏的原因——只有他们既有心、也有力与那些权臣刚正面。而作为一个全程经历过李存勖任用佞幸亡国、并且自己捡漏成为大逃杀剩下的蛊王,李嗣源十分清楚自己绝不能重走前任的老路。因此,按照常理,他是很难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只不过,运气来的时候,南墙都挡不住。而特别讽刺的是,送上助攻的,居然是安重诲本人!

就在二月份这短短一个月之内,安重诲再接再厉,给自己找上了第三个敌人。

如果说孔循背刺,原因在于安重诲识人不明;如果说拿捏华温琪,是安重诲大局为重,这两件事儿,勉勉强强能给安重诲找出一点儿脱责的借口,那这一次可就是他主动为自己找了一个份量十足的强敌。

想当初,在李嗣源被迫武装上访的时候,由于事发仓促,他的老家极有可能被监军来个一勺烩。千钧一发之际,是他的虞候将王建立勇敢站了出来,干掉监军,保护下了李嗣源的家人,为李嗣源解决了后顾之忧。

李嗣源荣登大宝之后,投桃报李地提拔王建立为成德节度使。要知道,自从安史之乱之后,【成德】(B)军镇就与义武、魏博并列,始终成为河朔乱源。能被老板真心实意地任命为这个地方的节度使,只有一个理由——此人绝对是老板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

同样早早便追随李嗣源的安重诲自然十分清楚王建立在自己老板心中的定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上表,举报王建立与定州的王都“交结”。

王都,时任义武节度使。你看,安重诲这家伙在栽赃嫁祸这一领域,天赋着实不小,他就知道,只要自己将成德、义武这两家放在一起,无论事实如何,大老板的第一反应终究是不放心。如前所述,猜忌的种子只要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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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诲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但是李嗣源这个经历过血雨腥风的老油条完全没有上当。首先,他对王建立的忠诚是有着清醒的认知的——此人如果想搞事儿,之前有更好的时机,完全没有必要在当下这个时间窗口投机;二来,就算退一万步,王建立确实起了反心,对这样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典型人物,自己在处理时也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毕竟,如果这样的人物都受到猜忌乃至打压,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会怎么想、会怎么做,根本就不敢想!

更不用说,对已经渐渐看不上安重诲的李嗣源而言,王建立不就是老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吗?此人有能力,值得自己押上筹码;而受到安重诲排挤,又保障他有动力去刚正面。因此,当王建立反击安重诲,弹劾他擅权专政时候,李嗣源顺坡下驴,马上召见,安排两人廷辨。

王建立一入朝,便将安重诲经营小圈子的事儿捅了出来——主管国家财税的判三司张延朗是安重诲的儿女亲家,两个人内外勾结,作威作福,实为国家蠹虫。

两人是儿女亲家,这是事实,说两人作威作福,这……也是事实。但是,这都是李嗣源早就知道的事实,此刻拿出来,根本就搬不倒大权在握的安重诲。

不过这都并不重要,对李嗣源而言,能给安重诲安排一个颇具竞争力的对手,就已经足够了——一来,他对安重诲的不满还没到容忍的极限;二来,自己也的确需要安重诲这样一个强硬且有手腕的手下为自己遮风挡雨。

因此,即便证据不足,到了三月辛亥(初五),李嗣源还是拿着这些既可以说是普风捉影、也可以说是言之凿凿的报告质问安重诲,甚至根本就不听安重诲的抗辩,直接表示,“干脆你跟王建立换一下位置吧,你跟张延朗去外镇任职;让王建立来做枢密使。”

被权力蒙蔽双眼的安重诲当即表示了反对意见,“老臣跟随陛下数十年之久,无论顺境逆境,我可从来没有任何退缩之举。想来忠义方面不需要陛下烦心。是,我能力一般、水平有限,按说是不足以担任枢密使这样的要职;但国家久经战乱,眼下人才匮乏,我也是不得已,勉强支撑罢了。为了国家大计着想,我希望能了解一下,老板,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就算让出职位,也得让得明明白白啊!”

犯了啥错,不就是跋扈吗?但这话现在说出来,未免显得老板过于软弱。因此,这事儿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了。

事后,李嗣源找来宣徽使朱弘昭,想听听他的意见。朱弘昭可是善于站队的老油条了,经过长期的观察、揣摩,他认定此刻的李嗣源固然讨厌跋扈的安重诲,但离不开好用、能干的安重诲。因此,他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坚定站队安重诲,表示:“安啦安啦,安重诲可是老板您的左右手,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儿的小事儿就割了涅?”

有了台阶,李嗣源也便不为己甚,将所谓的轮岗计划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甚至,还找来安重诲,温言抚慰,重温当年的美好时光,让他安心工作,不要将君臣二人的小小龃龉挂在心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么一搞,王建立不免懵了——敢情我就是一耗材!那……还是回老巢更有安全感,就算安重诲要打击报复,自己手里也算有牌啊。转天,就向老板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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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当然清楚王建立这是以退为进,当即表示,“小王啊,叫你来,就是想着你能帮我分担一下国家大事!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你是老伙计了,可不能躲清闲,得给其他人树立榜样。这样吧,正好门下侍郎兼刑部尚书、同平章事郑珏提出致仕,他确实年纪大了,我已经在他的申请书上签字同意了,让他回家以享天年。你呢,就补他的缺吧。”

就这样,己未(十三日),按照传统,安排郑珏在左仆射岗位上致仕;癸亥(十七日),任命王建立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一步到位,拜相并掌管至关重要的财税部门;而安重诲的亲家张延朗只能拿着N+1补偿,离开了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岗位。

回想一下,不久之前安重诲构陷任圜时,是靠什么让李嗣源动了杀心?不就是在“言语不敬”上大做文章嘛。这才过了多久,他自己也陷进了与之类似的困境之中。讽刺的是,他本人对此却既不知情、也不在意。

4.思维实验

到此为止,三个小故事就讲完了。

让我们做一个思维实验,你是生活在五代时期一个普通的节度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安重诲倒霉了,你会如何选择?是跳过去踢上一脚;还是想办法帮他排忧解困?或者,我们做一个反方向的思维实验,如果有一天,安重诲在他的权臣之路上更进一步,你是愉快的加入他:还是想尽办法扯他的后腿?

鉴于安重诲是一个自己小弟背刺、竞争对手痛恨、没有竞争关系的同事不待见乃至老板都对其不满甚至厌恶的家伙,这种思维实验的结果,显然并不会产生多少让人惊讶的差异。

敲黑板,划重点

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往者已逝,来者可期。前人的智慧,可供正创造历史的诸君参考。车库中的平行宇宙

唯有如此,才能在弱化对抗的同时凝聚民意,进而形成合力,构建利益共同体。

而完全走向这个原则反面的安重诲自然只能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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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眉批A.【孔循】

尽管手段极不光彩,但最终与老板结亲的终究还是孔循。

婚后,夫妻感情不错,孔氏封鲁国夫人;李从厚登基后,更是成为皇后的热门人选。只可惜,李从厚仅仅在铁王座上呆不上半年,就被义兄李从珂一脚踢开;而孔氏也在不久之后遇害。

实在说不清楚,孔循嫁女到底是得是失?

B. 【成德军镇】

成德治所镇州,便是之前文章反复强调过的五代血肉磨盘、帝国名将墓场。

不过,有一个信息,我一直没有留意到。此城并非一直叫这个名字,早在三国时期,人家叫常山郡——对,就是你以为的常山赵子龙的那个常山郡。嗯,难怪此地武德如此充沛,的确是有传统的,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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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参考资料:

司马光【资治通鉴】

欧阳修【新五代史】

薛居正【旧五代史】

胡三省【通鉴音注】

李存勖平叛,有始无终(https://a-mp-weixin-qq-com.observersnews.com/s/BSTVe4dFTR4gB6cWaU6ILA)

猜忌,将忠心手下挤兑成掘墓人 - 李嗣源惨遭猜忌|闲话残唐五代(https://mbd.observersnews.com/newspage/data/landingshare?preview=1&pageType=1&isBdboxFrom=1&context=%7B%22nid%22%3A%22news_10218713149950231728%22%2C%22sourceFrom%22%3A%22bjh%22%7D[https://mbd.observersnews.com/newspage/data/landingshare?preview=1&pageType=1&isBdboxFrom=1&context=%7B%22nid%22%3A%22news_10218713149950231728%22%2C%22sourceFrom%22%3A%22bjh%22%7D])

后唐拜相闹剧|闲话残唐五代(https://a-mp-weixin-qq-com.observersnews.com/s?__biz=MzU5MTEwOTQwMQ==&mid=2247488845&idx=1&sn=9c3123e47c4f7724704fedac1cecb05b&chksm=fe35593bc942d02d95f1d371e85ef02d5cf00760929c834992a708a819e0974fd7103e787491&token=44778938&lang=zh_CN#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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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三星强迫中国员工下跪?全中国都怒了,背后真相是……(https://www.sohu.com/a/117795176_355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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