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圈文学刷屏”:偶像经济“崩塌”背后的产业失血?
作者| 吴玖玖
编辑| 赤木瓶子
2025年的春天,内娱圈接连上演“退场仪式”:金子涵清空微博、利路修“准时下班”……退圈声明一次次引爆社交平台,这些看似个体的选择,实则折射出文娱产业高速运转下的深层隐痛。
4月15日,杜华对于王怡人6年零工资的回应引发网友热议。金子涵作为乐华前爱豆,从选秀“意难平”到女团C位,再到仓促跨界短剧市场,其职业路径的碎片化,折射出行业产能过剩与资源错配的双重困境。近年来,爱豆批量产出与市场消化能力不足的矛盾愈演愈烈,大量中腰部艺人陷入“出道即巅峰”的窘境。当打歌舞台稀缺、商业变现渠道狭窄时,“跨界”从主动转型沦为生存刚需,但缺乏系统培养的艺人往往在表演、综艺等多赛道中疲于奔命。
表面看,退圈是艺人个体的主动抉择,但回溯其轨迹,共性困境清晰可见。以金子涵为例,从选秀“意难平”到女团C位,再到仓促跨界短剧市场,其职业路径的碎片化,折射出行业产能过剩与资源错配的双重困境。近年来,爱豆批量产出与市场消化能力不足的矛盾愈演愈烈,大量中腰部艺人陷入“出道即巅峰”的窘境。当打歌舞台稀缺、商业变现渠道狭窄时,“跨界”从主动转型沦为生存刚需,但缺乏系统培养的艺人往往在表演、综艺等多赛道中疲于奔命。
更深层的问题在于,行业对“多栖发展”的推崇已异化为资源紧缩下的被动策略。艺人被迫在有限的市场空间中“内卷”,而高强度消耗带来的身心健康问题,进一步加速了职业生命周期的萎缩。
当流水线造星难以为继,如何重建艺人成长路径与行业可持续性之间的平衡?在市场紧缩之下,行业能否找到解法?
退圈热搜屠榜这届艺人为何集体“跑路”?
4月8日,金子涵在社交媒体发布退圈声明,正式告别演艺事业。她在文中表示“将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言语间透露出对行业与粉丝的感谢,却也隐含了去意已决的淡然。乐华娱乐创始人杜华迅速转发回应,以官方姿态送上祝福,但这一看似体面的“告别仪式”背后,实则早有预兆。

回溯至4月3日,她的微博账号突然清空,这一反常举动迅速引发猜测。更早的线索可追溯至去年8月,其工作室账号停更前的最后一条动态,是一句耐人寻味的手写体:“舞台灯光太刺眼时,或许该看看月亮。”
无独有偶,今年还有另一位选秀艺人利路修退圈。与金子涵的突然离场不同,这或许是内娱史上最“意料之中”的告别——以“不想营业”出圈的他,早在2024年12月20日就明确预告了退圈时间——2025年4月1日,并郑重声明“30岁是人生转折点,需为自我成长腾出时间”,甚至特意强调“这绝非愚人节玩笑”。
此后,他始终以高度一致的姿态推进这一计划:今年3月16日,他在亚洲电影大奖红毯上身着黑色暗纹西装亮相,面对媒体时直言“这是最后一次走红毯”,再次强化退圈决心。最终在4月1日,他通过修改所有社交账号简介为“退圈了”,并转发退圈采访视频配文“我终于彻底从娱乐圈下班了”,完成了这场早有预告的行业谢幕。

深知自家爱豆“热衷下班”的特质,大部分粉丝都表示理解和祝福。利路修超话中涌现出大量 “下班文学” 二创,以一种戏谑的方式来纪念他的退圈。利路修工作室 “诸君入海,所遇皆喜;一切尽意,明媚灿烂”的回应,被大众称赞为 “诗意离职教科书”。
超话#金子涵退圈#阅读量3小时破亿,#利路修正式退圈#话题登上热搜阅读量破亿,此前徐正溪宣布退圈也屡登热搜引发网友的“回忆杀”。这些看似孤立的艺人退圈事件,为何能在短时间内引发如此大的舆论热度?其实这背后并非仅仅是粉丝的情感宣泄,更是一场大众集体记忆的留念与缅怀。
金子涵、利路修通过选秀舞台积累了大量粉丝,其人设与选秀时代的观众记忆深度绑定。在那个选秀文化蓬勃发展的时期,观众们通过打投、互动等方式,与他们共同创造了一段回忆。而徐正溪凭借古装和爱豆剧角色塑造了独特的荧幕记忆,剧集观众的追更,本质上都是在为这些文化符号充值情感价值。当这种“记忆存档”突然中断,大众的失落感便转化为舆论场的激烈讨论。
艺人退圈事件屡屡引发舆论热议,表面看是个体选择,实则折射出文娱产业的问题——在资本驱动的“快餐式造星”模式下,艺人被快速推向市场,却因高强度消耗而面临身心健康透支、职业规划缺失等问题。舆论的聚焦不仅是对个体的惋惜,更是对行业生态的集体反思。
艺人的职业特殊性决定了其工作强度远超常人。频繁的熬夜、不规律的作息、连轴转的通告,长期积累对身体健康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此前乐华 CEO 杜华在团综《人不怕出名猪不怕壮》直播中,宣布金子涵因身体原因退出节目录制及后续团体活动和专辑录制。据悉,金子涵一度因高强度工作暴瘦至不足100斤,健康状况亮起红灯。更极端的案例是演员陈键锋,2018年因被确诊脑血管遗传病而被迫退圈,健康问题直接切断了职业生涯。
艺人所承受的压力远不止生理层面。持续的高曝光度、舆论审视,以及行业内的激烈竞争,使得心理健康的隐形成本同样不容忽视。金子涵在退圈前长期遭受关于身材管理、体重等负面评价,这些外界压力无疑加剧了她的心理负担。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演员高泰宇身上——今年3月,他在退圈长文中坦言:“娱乐圈的聚光灯晃得人发晕。”尽管近年来收到不少剧组邀约,但他最终选择婉拒,原因在于行业的高强度工作、舆论压力及角色束缚,让他逐渐丧失了对表演的热情。

今年退圈艺人之列中,李明德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此前,他掀起的舆论风暴,让娱乐圈的“后台逻辑”第一次如此赤裸地暴露于公众眼前。从最初双方围绕合约、职业规范的公开对峙,到舆论场中“艺人特权”“剧组管理混乱”等议题的持续发酵。公众看到的不再是单一事件的对错,而是行业生态的问题。
那么,透过金子涵及其背后的内娱退圈潮,什么行业问题又浮出水面了呢?
爱豆产业生态失衡缩影批量产出与市场消化困境
金子涵的退圈是国内爱豆行业人才生态失衡的一个缩影。在练习生批量产出、但市场消化能力有限的背景下,这类“优质但非顶尖”的爱豆难逃被边缘化的风险。

在爱豆产业的标准化生产线上,金子涵是接近“优秀答卷”的模板之一。2020年《青春有你第二季》中,她凭借优越的外形条件、扎实的舞蹈功底,以及极具记忆点的"笨蛋美人"反差萌特质,精准击中了爱豆市场的审美点。“意难平”的选秀历程,更让她在赛后持续保有话题热度。按照爱豆产业的评价维度——业务能力、人设运营、粉丝黏性等指标来看,这理应是一个成功案例。
正因如此,当乐华娱乐推出新女团NAME时,作为团队中唯一具备一定知名度的成员,金子涵被理所当然地推向C位,承担起引流重任。然而,此时的国内爱豆团体市场已进入高度饱和阶段:头部女团THE9、硬糖少女303占据主流视野,新晋团体又不断涌入赛道,使得中腰部组合的生存空间被急剧压缩。
从运营实践来看,NAME组合的资源投入与市场表现呈现明显落差。自2021年12月出道至今,该组合仅发行了4首单曲(《Say My Name》《Amazing》《Red Shoes》《ON PLAY》),且始终未推出完整专辑。相较于同期团体系统化的音乐产出,这种碎片化的内容供给难以维持粉丝黏性。
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产业生态的失衡,当行业持续以工业化流水线模式批量产出爱豆,却缺乏相应的内容出口和商业场景进行消化时,产能过剩便成为必然结果。2020年至今国内出道的爱豆团体超过30组,而同期能够提供稳定曝光机会的打歌节目仅有《朝阳打歌中心》等两到三档。即使如金子涵坐拥初始流量,在缺乏持续作品曝光和商业变现渠道的产业环境下,其职业生命周期仍被急剧压缩。
面对有限的打歌机会和微薄的盈利空间,过剩的爱豆人才不得不寻找新的出口。从国内市场现状来看,爱豆转型主要集中于歌手和演员两条路径,其中向演员方向的输送量远超前者,这一情况与金子涵的转型轨迹高度吻合。
出道不到7个月,金子涵就被送往参加《我就是演员3》节目,而此前她并未接受过系统的表演培训。在节目中,她和金莎演绎《三十而已》中顾佳和林有有谈判的片段,展现出全程面瘫、机械背词、情绪毫无变化等问题。面对评委点评,她还直问 “就应该是要哭吗”,可见其对角色情绪理解不到位。多位评委早早灭灯,郝蕾更是直接建议她回去唱跳。

随着短剧市场的兴起,金子涵相继参演了《贵女》《恋爱猎人》等作品,但其表演仍被观众评价为“AI换脸都比她有灵魂”。
从表演体系来看,爱豆表演强调标准化与一致性,要求动作精准、表情管理到位,核心是为舞台效果服务;而演员表演则需要深入理解人物心理动机和行为逻辑,追求真实自然的个性化表达。例如在表情管理方面,爱豆表情以“美”为第一要义,而演员表情必须服务于人物塑造和剧情需要,追求的是“真”的艺术表达。

实际上,金子涵的困境代表了整个偶像行业的转型挑战。即使是范丞丞、杨超越、吴宣仪、程潇等拥有更多资源和粉丝基础的头部偶像,在转型演员时也都遭遇过演技质疑。偶像培养体系强调的重复训练,可以在唱跳领域实现从F班到B班的快速提升,但表演艺术所需的理解力、观察力和艺术感悟力,则需要更长期的积累和更系统的培养。这种成长模式的本质差异,使得偶像转型演员往往面临"水土不服"的职业阵痛。
”艺人被迫“多栖”流量饥渴如何破局?
金子涵从唱跳到综艺到长剧再到短剧的“身份跳跃”,实则是行业“僧多粥少”困境下的普遍现象。“跨界”曾是艺人拓宽影响力的主动策略,目前却成了行业资源紧缩下的被动选择。无论是选秀爱豆、影视演员,还是综艺艺人,都在被迫进入更广泛的赛道,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
艺人的职业路径正在“碎片化”重组。以热门长剧演员为例,近期赵露思、任嘉伦、张晚意、张新成等纷纷跨界参与音乐节,为自身职业拓展更多可能性。赵露思在《珠帘玉幕》发布会上也曾提到,自己在进组前有六七个月无戏可拍,甚至在谈及这段经历时几欲落泪。

与此同时,中老年演员群体也在积极应对市场变化。刘晓庆、李若彤等资深演员在面对市场机会日益稀缺的情况下,纷纷投身短剧拍摄市场,以适应新的行业趋势。而任重、迟帅、朱泳腾等二三线演员则利用自身的有限知名度,积极尝试带货等新兴业务,以拓展收入来源。此外,何晟铭、舒畅等演员在重返演艺赛道时,也主要从短剧入手。一方面,短剧的制作门槛相对较低,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参与机会;另一方面,长剧市场的竞争激烈,机会相对稀缺,使得短剧成为他们重新积累人气和资源的重要平台。
然而,跨界并非万能解药。音乐节、综艺、直播等领域的竞争同样激烈,且不同赛道的商业逻辑和受众群体存在显著差异。跨界或许能短暂吸引话题,但若缺乏持续的内容输出和专业能力支撑,最终仍可能陷入“无效曝光”的困境。
《乘风2025》选手名单公布时候,吴宣仪、宋妍霏等95后面孔引发选手年龄“向下突破”的争议。许多人质疑,为何如此年轻的艺人会出现在这个舞台上?然而,随着节目的播出,答案逐渐浮出水面。

吴宣仪、宋妍霏等艺人确实是节目中稀缺的“专业选手”,市场上确实难以找到更合适的舞台型艺人。她们的专业素养和舞台表现力,为节目注入了新的活力,也满足了观众对于高质量舞台表演的期待,从而反哺目前她们更为专注的演员事业。当行业无法为艺人提供垂直赛道的发展空间时,“多栖”不再是一种加分项,而是艺人生存的刚需。
每个退圈声明背后,都是个体与庞大产业体系的无声对话。当金子涵选择"看看月亮",利路修坚持"为人生下班",这些充满个人意志的选择恰恰打破了娱乐圈的既定剧本。当造星流水线持续高速运转,如何为从业者铺设可持续的成长路径?如何在商业价值之外守护艺术初心?这场集体谢幕引发的讨论,或许正是重建行业生态的重要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