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的三个“天问”,这些编剧、学者、影迷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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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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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青:电影作为第七艺术也是艺术的一种重要的表现形式,而艺术有些时候就总要经历一些磨难才可能有新生。

连城易脆:电影院是把人聚拢起来的一个场域,它的欢聚性永远是无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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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林:最好的作品,最商业化的作品恰恰是要把它的受众人群扩大,而不是缩窄。

编者按

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蓬勃发展,电影人面临的挑战与机遇并存。在近日对业内资深人士的采访中,我们提出了三个“天问”:

一、面对观众,中国电影如何快速有效地拉新?

二、AI在当下、未来对电影产生了哪些影响?

三、短视频、微短剧对电影行业的冲击有多大?又该如何解决?

在访谈中,我们得到了六位电影从业者代表关于中国电影如何面对市场变革、技术革新以及新媒体冲击的深刻见解。中国电影行业正站在一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十字路口。面对市场变革、技术革新和新媒体冲击,电影人们需要保持创新精神,紧跟时代步伐,以优质的内容和多样的形式满足观众需求,推动中国电影市场的繁荣与发展。《这些影人怎么看关于中国电影的三个“天问”?》专题节目分为上下两期向观众进行呈现,在本期节目中,我们邀请到了著名编剧、影评人汪海林,博士、电影学者、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范小青,电影市场分析师、影评人、资深影迷连城易脆,为大家带来他们的观点。

问题一:面对观众,中国电影如何快速有效地拉新?

分享人:连城易脆,电影市场分析师、影评人、资深影迷

连城易脆:随着我们更多的这种艺术电影的引进,还有随着自媒体越来越发达,它肯定能吸引到一批观众。比如说像上海的特色是会搞大量的日本新片,因为上海可能是全中国喜欢看日本电影最多的一个城市了,它比如说这次有一部世界首映的翻拍了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还有像《猫妖小杏》,还有我特别想要看,马上要看到的叫《去唱卡拉ok吧!》,它是最近日本口碑最好的一部新片。那么我觉得这种它其实是拉来的很多的这种观众,他不是平时经常会看电影节或者说艺术电影的观众。但是当它把他吸引到电影节的群体,他就会发现原来电影节是这样的一个形态,除了我关注的这些我特别想看的电影,原来还有其他的一些电影,会有周边,会有一些映后交流,会有这样的这种规矩,会有那样的一些讲究。慢慢地我觉得绝大多数人他肯定都是从普通观众变成一个新影迷,再变成一个资深影迷,这样的一个过渡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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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当然那个是说的一个层面的事,从另一个层面,刚才我们也聊到,现在电影怎么解决拉新的问题,因为很明显地看出年轻人对电影越来越无感了。

连城易脆:对,因为我最近其实会看到万达新的掌舵人陈祉希的一个访谈,她就提出,因为万达是全中国最大的一个院线和影馆嘛,她就说她想要让万达的电影院能够变成不仅仅是看电影的一个地方,她要通过从它的装修、布置各方面来构建。

谭飞:大家愿意来,不只是为了看电影,其他我也愿意来。

连城易脆:是可以打卡的一个地方。那你看上影节也会发现,就是说一旦到了上影节期间,电影院它的各种布置就会很讲究,很新,有很多打卡点,摆放很多的这种我们可以盖章的、拍照的那些地方。那我觉得这种东西能不能不仅仅只是在电影节?能够在日常的一些其他电影放映的过程中也出现。

谭飞:都出现。

连城易脆:对,另外一方面。

谭飞:仪式感、形式感新颖一些。

连城易脆:对,因为我们来到线下其实追求的就是这种线上不可替代的那种体验嘛,那线下的那种独有的东西是线上没有的,那可能是吸引观众的一个点。另外一个我觉得,可能会需要多拍一些适合我们年轻影迷拉着父母一起去电影院看的那些电影。我举一些不一定特别准确,但是这个方向的电影,比如说《我爱你!》,它明显是拍一个黄昏恋的电影。那么家长,可能尤其是老一辈的观众,他可能不太会买票怎样之类的。

谭飞:子女可以给父母买。

连城易脆:对,就可以把他带进去。比如说我春节档是拉着我妈去看了《我们一起摇太阳》,因为我觉得《红毯先生》这种电影可能不一定适合我妈,但是《我们一起摇太阳》很适合她,所以这是我春节档唯一二刷的电影,但是我想,我觉得这一类型的电影可能蛮需要的。

谭飞:带着妈妈。

连城易脆:对,第三个我觉得影院自己,这个也是我比较赞同,就是博纳的陈庆奕副总裁,他提到一个点,影院它在宣传电影的时候,是不是只是看大盘数据,看上座率就结束了呢?是不是应该也要多看一看电影以及想一想我这家影院所处的这个社区或者说商场的特点?能不能做一些更精准定向性的一些宣传?是针对我周围的这些观众群体,能够让他们来到我的影院去坐,而不只是说看大盘数据、上座率。因为确实有一些影院的从业者他平时不看片,他就看大盘是怎样的,那我就跟着大盘走。还是说我觉得电影行业整体粗放式的发展可能已经结束了,就要进入到精细化运营的阶段。

谭飞:可能只有改变原来的路径依赖,做出这种决绝的创新,才能重新吸引年轻人。否则因为年轻人他已经被游戏,被其他的,包括现在的微短剧。那么微短剧,包括短视频,你觉得对电影的冲击有多大?

连城易脆:这个正好我是之前看过一篇论文的研究,他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概念,因为其实每个人的时间是一个固定值,你每天就24小时,是不可能多的。所有的这种娱乐设施、娱乐项目其实都在竞争你的这个时间。所以他这篇论文他就开始计算,就是每一个人他投入线上流媒体的时间,投入线下观影的时间。他以一年作为单位,年均比值是多少,他做了一个大量的一个数据统计以后,包括像一些流媒体,它也会发布它的一些月活的数据报告嘛,就会发现很明显我们人均观影,年均观影的这个数值其实是在下降。这就说明其他的包括微短剧,它对于电影的冲击是比较大的。那么微短剧这一块我个人还是抱以一个更积极、更乐观的一个态度。因为任何事物的发展在一开始,它可能会显得很多人会觉得有点low,有点不上台面,包括我们到现在为止,其实网大,制作拍摄网大的这些公司,它不管它叫网大,叫网络电影,它觉得网大是一个贬义的概念。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其实要抱一个更积极的一个心态。包括我也听谢飞导演他在聊很多的东西,他觉得电影的形态它是会发展、会变化的。虽然我们会说电影是电影院的艺术,但是不是将来慢慢地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影的形态会发生变化?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一方面我们要努力地发展好当下的电影产业,但另外一方面我们不要以一种敌对的心态去看待微短剧,是不是我们用电影的审美和技术去包装微短剧,去把它做成一个更上台面、更精致的内容出来。因为本质上我们要的是内容本身,而不是它到底叫什么东西。

谭飞:其实电影不应该把它们当成竞品,而是说把它们当成可以提供给电影进步,或者启发的这种样态,叫融合共生,所以这个心态可能更准确一些。

分享人:范小青,博士、电影学者、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

谭飞:这可能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

范小青:对,全球性的难题,好多人都说电影院即将在本世纪消失。

谭飞:就KTV化。

范小青:对呀,这让我们电影从业者多么的尴尬与伤感,而且在去年教育部不也发了特困行业嘛,也包括了影视行业,所以明显的我们研究生原来是供不应求嘛,因为我们是电影A+的专业嘛,原来是多少人抢这一个名额,现在明显地看到了这个很多人因为就业渠道的不乐观,比较艰难吧,所以都转到了其他行业,那么新的这个行业就是什么智能、媒体之类的。

谭飞:更能用上的哈。

范小青:对,所以您说的是一个大问题,但是我觉得电影不管怎么说,第七艺术它也是艺术,艺术有些时候就总要经历一些磨难才可能有新生,所以当然对于市场上来说确实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儿,但不管怎么说,艺术我觉得它是有生命力的,它是会转换形态,会转换不一样的方式,在合适的机会再出来跟你碰撞的吧,所以还是我觉得虽然让我们难过,让我们警醒,但是。

谭飞:你还是坚信它的未来。

范小青:我坚信的,电影真的会死吗?我不认为电影会死。

分享人汪海林,著名编剧、影评人

汪海林:电影现在面临的挑战,你今天吃饭的时候跟我说,年轻的观众不进来。

谭飞:对啊,不去电影院。

汪海林:但是我看到关于年轻观众那个数据了,也是一个断崖式地下跌,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的人口?

谭飞:老化,它是匹配的老化。

汪海林:他是一样的,我看到一个数据,江西省的出生率,是由每年的60多万已经变成20多万了。

谭飞:降了2/3。

汪海林:对,这种情况下很多幼儿园已经关门了,小学四个班的变成两个班了,甚至再往下可能是一个班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电影年轻观众的萎缩是必然的,它跟这个人口基数相关,不完全是说兴趣的问题,所以要回到我们前些年电影界有一个说法,我一直是不认同的。就是说我们要拍给90后的观众看,95后的观众看,00后的观众看,要看这个更年轻的观众,吸引他们。其实越往后走,它的人口基数越小。其实电影从来就是这样,从19世纪末开始产生以来,它就是国民性的,它要求不分男女老幼,共同走进电影院看电影,这才是电影。这种所谓的完全把它分众化,我觉得是互联网起来以后把它分成了男频的、女频的、90后的、90前的,或者说是当时说是90后、95后的看的剧之外,它就不再生产所谓的70后、80后、60后能看的剧了。这是一个互联网文化吧,或者说是某种它刚进入以后对影视产业不是很了解的情况下,它根据互联网受众的那个年龄进行一个针对性地生产。而实际上这种生产模式其实是违反影视的生产创作规律的。在这种情况下,到今天发现难以为继,因为人口维系不上来了。

谭飞:人口也就是开始老龄化社会嘛。

汪海林:对。

谭飞:年轻人真的就变少了,在整个人口的结构中。

汪海林:但实际上你看戏曲,还有我们看一些传统文化的一些东西,比如这次龙舟,各地龙舟它还越来越壮大,像戏曲很多地方戏,看的人越来越多,年轻人变老了以后,他自然就会去看戏曲,以前我们一直担心说我们年轻人不再看戏曲了怎么办?我上次去福建去看的,发现年轻人都在看,所以电影的受众也是这样。你说现在24岁以下的观众不看电影了,那24岁以上的也发生变化了,以前我们说80后、90后看的类型,他们现在也做爸爸妈妈了。

谭飞:对。

汪海林:他看的欣赏趣味、审美也在发生变化,所以这种情况跟整个年轻受众本身就在减少也有关系,所以你还是在针对年轻受众。

谭飞:那你的意思说,我们的题材就不用考虑年轻化的问题吗?还是说你觉得只要弄得好,也不管它给谁看。

汪海林:我觉得我们国家一直是有一个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它是给儿童拍电影的,除了它以外都应该拍全民的电影,国民性的电影。剧也是这样,除了专门的儿童剧以外,你不要去老想着我这个剧是针对谁,这个就是一种怎么说呢,就是算法思维。你老去想他们想要看什么,其实是不对的。所有的文艺作品,你说《红楼梦》是适合年轻人看还是老年人看?它都可以看嘛,所以最好的作品,最商业化的恰恰是把它的受众人群扩大,而不是缩窄。

谭飞:就不要去想着要争取年轻,而是说先拍好它,年轻人自然就来了。

汪海林:自然就来了,我们几个受欢迎、能够突破30亿、40亿票房的片子,不就是老中青都爱看吗?比如《流浪地球》《战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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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长津湖》。

汪海林:《长津湖》《你好,李焕英》,这都是老中青都看,爸爸妈妈也看,如果没有中老年观众,这些影片不可能达到那么高的票房。所以真正电影要受欢迎的话我觉得要拍国民电影。以前我们最好的导演,比如说他的票房都最好,像谢晋导演,你说他是拍给当时的年轻人看的吗?不是啊。

谭飞:《天云山传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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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林:《天云山传奇》《芙蓉镇》这些都是所有的观众都爱看嘛,不分男女老少。所以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呢,只给年轻人拍电影,好莱坞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他们的大数据来了以后,包括他们拍了大量的。

谭飞:漫威、DC的那种。

汪海林:对,拍了一些这个,一开始还挺好的,包括什么《暮光之城》这种东西。然后很快地就进入到一个消耗掉了,就跟我们说看欧洲杯的情况一样。因为你针对性太强了,以后人心是最难琢磨的。

谭飞:对,你老想讨好他,他反而讨不好了。

汪海林:讨不好了,对,而且我们尤其现在,前些年我看了几个片子,好像是迎合某一类,比如说女观众、年轻观众,那是对于比如说家庭进行一个否定,对原生家庭进行控诉,这种主题比较多。那么过了几年以后你会发现,《你好,李焕英》那种就是针对于父母啊什么的。

谭飞:它回归得比较传统。

汪海林:回归了父母什么的,包括《哪吒》中的父子关系,你会发现这个其实年轻人也喜欢看,而且更喜欢看。那么这种情况下你就发现那种,所谓一味地迎合的那种做法其实不一定是好的。

谭飞:你可能判断的并不是最终的结果,是说你只凭数据得了一个表面的结论。

汪海林:对,因为你有的时候根据网络的声音嘛,他们好像年轻人都是有厌老症,他就觉得影片的主题或者内容要拍成那种厌老的,但实际上,你会真正地发现那个尊老的、爱老的影片可能更受欢迎,所以不要去用一些所谓的理念和观念去引导创作,实际上还是要更多地从故事、从形象出发。你这个片子可以用这种观念,那个片子用那种观念,其实不要被观念所左右。

谭飞:就不要被任何东西绑架,特别是数据、观念或者说某种成见。

汪海林:对,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可以欣赏在很多观念上跟我们相反的创作人创作出来的作品。为什么可以欣赏?因为他塑造的形象我们认为是打动人的。所以我们如果把观念看得那么重要的话,就不要去拍电影。

谭飞:那再问你一个,就是很多人说这个电影这个业态迟早会KTV化,你怎么理解?

汪海林:你就是说自娱自乐嘛。

谭飞:老化了嘛,相当于作为一个媒介,当然也有你说的老化之后那不就看的人少了嘛,就窄众了嘛。

汪海林:电影这个情况呢,其实我们戏剧界就更早地面临这个危机,人类进入到影像时代,大家都看影像的东西,影像更逼真,那么戏剧这种真人扮演的是不是会被淘汰,但是后来发现不会淘汰,不会,而且在影视发展到一定程度,戏剧市场反倒繁荣起来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电影不会出现那种所谓的消亡。人类可能还是有一种,都有家庭影院的情况下,还是愿意走出去,跟亲朋好友跟自己的爱人一起去看一部电影,这个好像是一个人的一个社交的需求,和人作为群体动物的一种可能无法摆脱的一种习惯。我们看足球比赛,现在的转播技术也很高,身临其境的,但是也会去选择去线下参加真正的,走到看台上。其实看得很远,看不清楚,但是那个氛围感也是完全不一样。

谭飞:你看演唱会,完全可以听听歌就行了,结果你还是会到现场去。

汪海林:是啊,我去工体看球的时候,你看很多人是常年看的,他们每年都要来看。

谭飞:他们要花不少钱。

汪海林:花不少钱,他们就是要去那个现场看,参与到里面去。

谭飞:所以其实还是要把东西弄好,自然就会有该有的受众来。

汪海林:是的,因为我觉得有的时候,咱用不着去担心它是不是会消亡,之前电影数字化的时候,很多电影导演觉得电影完了,结果数字化以后,电影发展好像还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问题二:AI在当下、未来对电影产生了哪些影响?

分享人连城易脆,电影市场分析师、影评人、资深影迷

连城易脆:我觉得比较好的就是大家还是相对乐观,至少不是排斥,有一些人还是已经拥抱了。比如说像郭帆,还有一些本身拍一些大体量电影的人,他们已经在用AI了。我们也能看到AI和电影节的结合也越来越充分,比如说上影节就有所谓的未来的XR单元,一开票大家预约就一抢而空,说明大家对于未来这种新鲜的这种电影业态是有好奇心的。另外一方面,比如说现在很多电影都有所谓的AI海报、AI短视频等等的一些这种小的平行迷你单元,我觉得这一点是好的。整体而言,我还是希望更积极乐观地看待AI,而且我相信AI它会跟所有的科技发展一样,它是给电影赋能,而不是摧毁电影。

谭飞:你对中国电影的未来乐观吗?包括它这个介质它会老化得像KTV吗?会成为中年人的一个圣地,而是跟年轻人无缘吗?这样的一些思考,你也跟大家分享一下。

连城易脆:整体而言,我自己作为影迷而言,肯定不希望电影真的是变成这样。

谭飞:你还是会热爱的,其他人怎么样你管不了,那你自己还是会热爱的。

连城易脆:对,但是我自己可能整体而言,也会觉得没有那么悲观。我认为在我的有生之年里,电影应该还不会到像KTV那样。因为我相信在电影行业里面总有那些巨擘,像斯皮尔伯格、卢卡斯,像姜文、张艺谋,总有一些人他们其实在很积极地推进电影的发展,他们在运用更先进的技术、更先进的理念去推进电影。那么我们也看到比如说像IMAX、杜比影院、cinity,它们这些技术流的公司也在努力地在给电影的这个形态带来一些新鲜的发展。所以我觉得至少在未来短期的这几十年里,电影还不至于落寞到这个地步。

谭飞:对,就相当于说大家还是觉得电影是情商、智商、技术商,三商合一的那么一个王冠的话,那还是可能呈现很多精彩的。因为如果大家重视或者说如果大家尊重这个产业,它还是有很大可能性吸引人的。

分享人范小青,博士、电影学者、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

范小青:其实我不是一个技术派,我是一个技术脑盲派,但是我前两天还在跟朋友们聊这个事儿,我说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其实3D的技术都已经蛮成熟的了,因为想要跟新兴的电视媒体打擂台嘛。但是不管怎么样,结果我们能够看到,就是过了五六十年,半个多世纪过去以后,3D才被我们大众认可,并且我们现在看到电影可能3D的也并不多,只是有那个风潮是吧,所以我觉得也没必要那么焦虑,它到底是什么,当然因为它新鲜的出现,所以会引发很多的投资热、探讨热等等的,我觉得它真正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可能还得有个几十年吧,所以别着急,我们看看再说呗。

谭飞:而且那个时候可能人的能力也更强了,他也能控制它了。

范小青:那么就是看短视频的那一代就起来了。

谭飞:他们可能就是叫找到那个毒药的解药了,先生产毒药再生产解药。

范小青:说得对。

分享人汪海林,著名编剧、影评人

汪海林:之前卓别林有一段时间抵制有声电影,他觉得只用画面,活动的画面影像可以创造出比较高质量的艺术作品,他就是用台词来说出来不太高级。

谭飞:不太高级。

汪海林:对,作为电影语汇来讲,他认为是降级了,这个东西谁都会嘛,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说出来他不就简单了,他觉得low了,所以他抵制了挺长时间,后来看大势所趋吧,所以他也拍有声电影,也是这样的。包括一开始彩色电影也会被认为是一个杂耍式的东西,就跟我们后来看那个3D电影一样,3D电影出来后对以前电影的影响,我们以为会完全取代。

谭飞:结果也没有,现在3D电影拍的也很少了。

汪海林:也很少了,所以甚至IMAX也是8个厅、10个厅里面有1个厅是IMAX,甚至很多制作公司以前还要去拍IMAX的电影,现在也都减少了。所以还是回到原来最简单的那个16:9。

谭飞:就不用过于焦虑,人类自己会调试我们对这个媒介的一个看法或者影响,或者让它的形态改变。

汪海林:是的。

谭飞:人类有这个智慧去做。

汪海林:我觉得反正已经进入到一个影像时代,用影像来表达我们对世界的认识的这个时代以后,这个不会变,只是说它的媒介,观看的方式,甚至观看的场所,观看的工具会发生不同,不断地发生改变这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们跟影像的关系不会发生改变。

问题三:短视频、微短剧对电影行业的冲击有多大?又该如何解决?

分享人:连城易脆,电影市场分析师、影评人、资深影迷

连城易脆:另外一个我觉得很吸引我的一个概念叫“欢聚性”,这是李学凌老师提出的一个概念,就是我们为什么说线上的电影节没那么有意思,我们喜欢线下的电影节,为什么有时候我们一定要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就是因为它会把人聚拢起来。我举个特别的例子就是每年上影节,很多人可能特别期待是戛纳直通车单元,有些人特别期待是IMAX单元,我特别期待是午夜惊奇单元,就是一定要在大银幕上看一部精彩的恐怖片。每一次这种体验都是很难忘的,恐怖片在上千人一起看,它会变成搞笑片,所有人大家都哈哈大笑,虽然你没有被银幕吓到,但是你觉得这种感受特别的美妙。

谭飞:只能在一起看才有这种感受。

连城易脆:对,还有比如说这次我看了沪语新配版的《乌鸦与麻雀》,那么我是能听懂上海话,所以我对沪语电影其实是都特别喜欢的,那么现场就来了很多的这种上海的老太太、老阿姨,然后你就能感觉到在银幕在讲述故事的时候,你的这种心态会跟着大家一起起伏。

谭飞:那种交流感、互动感很重。

连城易脆:对,我觉得这点也是不可取代,还有就是映后交流这部分,面对面的交流和线上的交流肯定还是有差异。

谭飞:所以线下的魅力还是有它永恒的东西在里面。

分享人:范小青,博士、电影学者、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

范小青:这是一个特别大的问题,也特别尖锐的问题。

谭飞:其实可能全世界也都在冲击。

范小青:对,我觉得市场很大嘛,喜欢微短剧也不是不好的一件事儿,怎么看,因为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你的叙事,把你的包袱,把你的表演都搞到位挺难的,尤其对于训练年轻人来说呢,微短剧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儿,我觉得可以观察,就像可以观察AI一样。有一件事是两年以前我请于小千编剧去我们学校做一个讲座。

谭飞:《漫长的季节》的编剧。

范小青:对,《漫长的季节》的于小千老师,因为于老师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于老师那会儿正在写这个《我的大叔》的中国版,然后他还信心满满地给我和学生们放了一段,还是MFA的电影创作研究生的,放了一段《我的大叔》开场的前15分钟,我们这一代人70、80后都觉得挺好看的,你看看这么多的信息就交代出来了,但是最后说问同学们,大家觉得好看的请举手,数数寥寥的只有四五个人,然后我就问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觉得不喜欢,他说老师都15分钟了没有一个壁咚,没有一个热吻,没有一个什么这个那个。

谭飞:口味太不重了。

范小青:你看看,我觉得微短剧之所以能够应运而生,就是这一代的欲望,欲望叙事越来越多了。

谭飞:他需要密集的欲望的堆积,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

范小青:对,就像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喜欢吃麻、辣的,重口味的东西。

谭飞:就得刺激我。

范小青:对,等我们老了可能慢慢地就知道什么是那个美味原本的味道。

谭飞:是,所以说在你心中其实不存在鄙视链,就是电影一定不要瞧不上微短剧,它是一个存在,它就有它的合理性。

范小青:对,存在即合理。

谭飞:而且它还能看到很多受众现在的心态,电影工作者也可以借鉴。

范小青:对,但是对于观众,对于看微短剧的年轻人来说,我持保留意见,就像看了太多的这种,你也不能说看漫画书以后就不看古典巨著,但我总觉得它会影响他的注意力。比如我儿子,刚刚8岁,所以他就很喜欢看这种小的短平快的东西,但是他现在很小,我给他买一本很厚的书,每天要逼着他,他才能看上,否则他根本就是从来就是放弃的。

谭飞:对,现在好多孩子都没看过四大名著,真的,因为他觉得太厚了。

范小青:对,就是消磨掉了年轻受众的耐心,所以古典可能越来越危机了。

谭飞:所以大家还是要又能短又能长的。

范小青:对,要控制自己接触“短”的这种欲望,还是要控制欲望。

分享人:汪海林,著名编剧、影评人

汪海林:微短剧呢,我觉得首先影响的还不是电影,是长剧,因为它还是剧类的嘛,因为电影的情况不一样,电影要在一个集中的剧场或者影院里大家观看,买票,它是一个To C的这个形式,是很难改变的。短剧就是在手机上看,所以它影响的是长剧,但是我认为从本质上讲,它对长剧也不应该构成威胁。我始终有个理论就是我们剧类应该是短的越短,长的越长,它们是不同的受众。再一个,我最近参加的几次活动,大家都共同谈到一个主题,就是微短剧的升级,希望它的质量能够升级。

谭飞:升级或者迭代嘛。

汪海林:但是我觉得有的时候可能微短剧的特点它就是降级。

谭飞:或者下沉。

汪海林:对,下沉,它的观众,它的受众,不想看一个升级的微短剧,你说是不是?

谭飞:是。

汪海林:它其实就要一种竖屏的,没有什么构图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视听语言的,它就是直接拍结果,通过这些机械性的刺激,来吸引它的受众。所以包括它的内容,就是一些我们认为比较庸俗的,相对庸俗的这种内容。可能你换一个我们觉得不错的,所谓有点追求的表达,可能观众还不看,所以这个定位一定要找到,我看方金在讲,方金在讲微短剧升级的事儿。

谭飞:对,但是你讲降级的事儿。

汪海林:对,我在觉得可能你升级人家不要,所以这个事情呢,我觉得还是要观察,是不是升级后一定会受到欢迎,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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