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是否错误理解了安全维稳和生命至上的原则?

纯属假设:某学校住宿生因突发心脏病,或者自杀,或者不小心跌落楼下等出现意外伤亡事件。媒体报道后引起社会关注,甚至家长到学校闹事要求赔偿。

​如果出现上面情形,是不是网上经常有很多人在没有任何调查结论之前,就喊追责的?学校迫于有关部门和社会舆论的压力,不得已处罚班主任或相关领导,甚至校领导受到处罚的?这不是危言耸听,各单位现在怕出事特别是安全事故到了何种程度,懂的人都懂,因为一旦出事,轻则破财和处分基层员工,重则一把手丢官、进局子。前几年江西某学校学生自己跑到校外树林里上吊自杀了,网上也是各种追责的声音。

有的事情,如果表面看起来就是一场意外,那它就是一场意外,就应该当成一个意外来处理,除非有证据表明这不是一场意外。如果是一场自然灾害,拿它就是一个天灾,有的人非要把它往人祸上引。在中国,人祸有特定的涵义,其性质的严重程度没有人担当得起。中国社会越来越倾向于不接受意外:只要有伤亡出现,不管是个人原因还是自然灾害引起的,只要和带“公”的单位有关(政府各级部门、学校、医院等事业单位、国企),在没有任何迹象和证据表明不是意外的情况下,网络上就有人发出追责声音。

表面上看,这是对公家单位的监督,事事追个责,可以让公家单位约束自己,克己奉公,为民办事。

表面上看,这也是生命至上的理念在我们社会得以普及,是社会进步的标志。

但是,把安全责任的泛化,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不是要绝度安全嘛,不是要绝对不出意外嘛,那么为了万一出事了能够证明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履职,各种形式主义,各种留痕主义,各种层层加码,各种增加基层负担的操作,就尾随而至。社会运行的规律就是这样,你把一件事情推倒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自然会产生一系列不计成本的应对方式。

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正规学校一般都是给学生做过安全教育、心理健康教育甚至开设有相关课程的,对身体和心理有状况的学生,都是有关注和介入的。但是你总不能派个安全小组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吧。即便没有关注到问题学生,或者介入不够,那也是间接责任,第二性的责任,毕竟不是学校派人去伤害了学生对吧。

我们的公字头机构无形中形成了政治正确:绝对不能出事,特别是不能出人命。出了事,不是你的责任也要负责,相当于承担无限责任。表面上看,承担无限责任的政府(民间把学校等公家单位看成准政府)是人民对政府的信任。但是,也很可能是“捧杀”,给你戴一顶高帽子,把你捧上神坛,实际上你担当不了。捧你上去的人是等你犯错,因为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会犯错,你一旦犯错,你头上戴着的高帽子就变成你的不可承受之重。当社会经济整体上蓬勃向上发展的时候,多担待一点还好;但是任何社会有上坡路也会有下坡路,在走下坡路的时候,某些东西会出现乘数效应。

世界上其它国家,比如美国,每年枪击案4万左右,包括层出不穷的校园枪击案,校园打斗事件更不要提了,连上新闻的资格都没有。没有听说过撸了几个校长,也没有听说学校因此被追责。追责也就是追枪手之责,跟校方何关?印度、俄罗斯等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正常的社会,如果出现开头的事件,校方向受害或遇难学生家长表示慰问,甚至送上几千抚慰金都尚属情理之中。家长如果要来闹,善言劝返,甚至提供心理师疏导服务,是正常操作。如果家长执意不听劝,甚至恶意闹事,警察应该出手抓人,以扰乱社会治安行为进行治安处罚甚至视情节轻重以破坏生产经营罪等罪名上刑,如果警察出手了,正常的社会不应该对此表示任何惊讶,一码归一码是正常社会的原则,小孩出现不幸应该同情和抚慰,但是如果的确和学校无关你还闹事,对不起你牵涉到另一件事:你违法甚至犯罪了。我们的社会如果一开始就能够这样是非分明地处理某些群众事件,我们的社会风气也许更加清朗,少数人可能郁闷了,但是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民群众心情会更加舒畅的。

如果不能坚持原则、坚持正确是非观,而是各种和稀泥,按闹分配,那么社会风气不会好,各种歪风邪气将得以滋长。守规矩的人反而最吃亏。

试想一个普通民营企业,员工在公司正常上班时突发心脏病死亡,那么公司给些抚慰金事情,该走保险的走保险,事情就这样结了,对某些人来说有什么炒作价值?

炒作的矛头对准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丝毫没有为安全事件应该承担责任的机构和个人开脱的意思。要点是必须是确有其责才要担责,没有责任但什么责,追什么责?关键是不能把责任泛化,如果泛化责任,哲学上万事万物都是普遍联系的,哪有找不出一点关系的?

追责,要依据法律法规,依据调查结果。有时候换位思考是个好东西,试想如果你是校长,你是班主任、辅导员,安全课程该开的开了,安全提醒该做的做了,医务室啥的安全措施该做的也做了,学生自己突发心脏病,或者自己想不开跳楼,或者自己放假去河里游泳发生不幸,你愿意来承担责任吗?我们在这些问题上一味妥协退让,最终使得社会上出现很多巨婴。

出现伤亡等不幸的意外事件,已经够不幸了,抚慰、救济就是了。平白无故让不该担责的人来担责,又制造了一个新的不幸。而新的不幸未必能够让亡者死而复生。

所以中国社会是不是在哪里出问题了?我们是否错误理解了安全维稳和生命至上的原则?

站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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