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高层苏黎世会面背景、意义及进展

2023年1月18日，恰在春节之前，中国刘鹤副总理与美国财长耶伦在瑞士苏黎世举行了会谈。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表示，这是为了落实两国元首巴厘岛会晤达成的重要共识，加强宏观经济和金融政策协调。美国财政部则表示，在苏黎世会面当中，中美双方将“就宏观经济发展和其他经济问题交换意见”。

会谈早已结束，对于本次会谈的结果，根据目前透露出来的消息，大致可以认为，没有带来任何实际的积极内容。

一、苏黎世会面的背景是中美关系及经贸形势的恶化

中美高层苏黎世会面的背景，是中美贸易战不断强化，同时双方国内经济都遭遇到较大的困难，而且全球经济的前景也不乐观，所以双方均需要通过会谈寻求一个调整和突破的机会。所以，这次会谈本身就是中美博弈的另一战场。

2022年11月，习近平主席在印尼巴厘岛与美国总统拜登举行会晤，为双边关系定基调、明方向。巴厘岛元首会议的气氛在总体上是友好的，也达成了一些在形式上改善双方关系的协议，有利于中美关系及全球形势的总体改善。但是从后来美国方面一系列的动作来看，美国遏制中国发展的基本方针并没有改变，对改善中美关系实际上毫无诚意，中美关系在总体上仍然在不断滑落当中。贸易战还在持续，而且更加严厉。从2018到2022年，美国实体清单上的中国企业数量翻了两番。除了出口管制，美国还采取了一系列其他措施，包括继续强化各类排华联盟的组织，与中国脱钩的步伐仍在不断推进当中。

当前美国经济面临较大的困难。新冠疫情爆发之后，美国采取极度扩张性货政策以挽救经济社会危机，带来的结果是2022年美国全年都受困于高通胀，其中6月CPI高达9.1%，创下40年来新高。远超美联储2%和目标区间。美国全年平均消费物价指数增长率约为8.1%，也为40年来最高水平，2022年12月美国CPI同比上涨6.5%，仍高位运行，与2%的长期通胀目标相去甚远。市场普遍估计到2024年才可能下降到目标区域。为遏制通胀，2022年3月以来，美联储在9个月内已连续7次加息，累计加息425个基点，加息力度为40年来最大。通胀及大幅加息给带来的美元升值，也损害了美国经济增长。2022年美国第1、2季度连续负增长，在技术上已经陷于经济衰退。众多经济学家普遍预测，美国将在2023年陷入实质性经济衰退。美国国债问题也在日益严重。2000年，美国2000年债务只是同年10.25万亿美元GDP约一半，2020年债务超出同年21.06万亿的GDP约2万亿，2022年债务超出同年25万亿的GDP高达4万亿。更严重的是，美元作为美国力量的基本支柱之一，其国际公信力也在下降。由于美国自身通胀持续高企，利率水平不断提高，加上频频动用美元作为经济武器打击他国，美元的主要国际储备货币地位受到越来越大的怀疑，其国际地位正在动摇。一旦美元利率不能迅速下降，或者世界各国更多地抛弃美元，美国就会被债务彻底淹没。

就中国方面而言，情况也并非良好。2022年中国在疫情防控方面遭遇到巨大的困难，国民经济顶住压力持续发展。全年国内生产总值1210207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3.0%。未达到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定下的5.5%左右的目标。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39733亿元，比上年下降0.20%。作为中国经济的“三驾马车”之一，全年货物进出口总额420678亿元，比上年增长7.7%；出口239654亿元，增长10.5%；进口181024亿元，增长4.3%。总体良好，但是充满隐忧。全年出口走势先扬后抑、斜率陡峭。12月出口延续跌势，同比下降9.9%，较上月扩大1.2个百分点。以美元计价，2022年全年出口同比增7%，保持增长，但显著低于2021年的29.6%。出口占全球的份额从2021年的17.4%降至17.0%左右。截止到12月，中国对美国出口同比连续五个月负增长；对欧盟出口连续三个月负增长。其中12月对欧盟出口降幅扩大，同比-18%（11月为-11%）；对美国出口也为负增长，同比-20%（11月为-25%）。而且从2022年四季度开始，全球贸易逐渐步入寒冬，亚洲各经济体出口快速下降。12月份摩根大通全球综合PMI、全球制造业PMI指数录得48.2%、48.6%，分别连续5个月和4个月低于临界值。2023年欧美经济大概率由滞胀转为衰退。参照历次全球衰退的经验，2023年这轮衰退很大可能会导致中国出口负增长，将极大地拖累中国经济。

二、美国对苏黎世会面并未抱有基本善意

当前，中美之间非对称不可调和矛盾的博弈格局已经基本确立，美国对苏黎世会面并未抱有基本善意。中国可以接纳美国的发展，但是美国不能接纳中国的发展；美国已经下定决心遏制中国的成长，中国还在希望能够在根本上改善或者恢复中美关系；美国已经明确将中国树立为自身最大的对手和敌人，但是中国还是希望没有敌人。

当前，中美经济体量基本上相当，但是中国的工业和制造业规模、外贸份额均远超过美国。2021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4.87万亿美元，全球占比29.79%，与美国、欧盟之和（31.1%）基本上相当。2021年，WTO数据显示我国出口占全球出口份额已超过16%，中国海关总署数据则显示这一数据为15.1%，两者均相当于美德两国出口份额之和。更重要的是，2021年美国人口为3.3亿人，中国人口约为14.1亿人，中国人口约为美国的4.3倍。从长期发展潜力和历史长时段来看，中美的确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这是美国要实现自身独霸全球的战略目标所无法接受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如果要给自己树立敌人，中国的确是最合适的。中国也的确毋须以美国为敌，因为中国最大的敌人只能是自己。

此次中美苏黎世会晤之前，美国对中国的敌意没有丝毫减弱。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麦卡锡甫一当选，就设立了“美中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通过了禁止向中国出售战略储备原油的提案，并表示要访问中国台湾。

耶伦本人对中国方面也并不友好。一直以来，耶伦都是对华脱钩政策的重要推手，大力推动美国及其盟友减少对中国关键商品供应的依赖。2022年7月，耶伦在韩国首尔声称，中国正在运用不公平的贸易手段扰乱全球经济。11月，耶伦访问了微软位于印度新德里的工厂，明确呼吁要将供应链从中国转移出去。耶伦还就中国在非洲大陆的投融资发表意见，称“会使我们所有人都处于不利地位”。之前耶伦与刘鹤副总理曾在线上会谈过三次，但是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苏黎世会谈是双方的首次面对面会谈，可以判断同样难以取得突破。总之，当前中美关系仍然处于冰点。中国对美国不可抱丝毫幻想，必须要做好清醒准备。

美国本次推动苏黎世会谈，一方面是因为自身经济遭遇到重大困难，对中国的遏制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暂时没有把握完全压倒中国，还不到撕破脸、掀桌子、全面摊牌的时候。希望可以通过谈判拖延时间，等待更加有利的时机；另一方面则希望能够进一步麻痹中国，利用中国当下暂时性的困难和改善中美关系的良好愿望，诱骗中国向美国输送利益，配合美国的全球战略，帮助美国稳定国内经济，以便于在未来更加有力地打击中国。耶伦本人的一个突出特色是在一边打击中国的同时，一边不断诱骗中国配合美国的全球战略。比如之前她就以跟中国保持谈判为诱饵，呼吁中国立即结束与俄罗斯的关系。美国方面现在对中国的政策就是既要……，也要……。既要遏制中国发展，又要透迫中国自残以帮助美国更好地发展并打击中国。

中国方面则一直在警告美国，不要在破坏中美关系的错误和危险道路上越走越远，否则必将搬石砸脚，玩火自焚。中国商务部王文涛部长就对美方指出，中美双方拥有广泛共同利益和合作空间。中美经贸合作有利于两国人民福祉，对全球经济增长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当前的国际经济体系当中，中美经济的互补性是相当明显的。美国经济以金融服务业为主，而中国以制造业为主。美国的金融服务业为中国的制造业创造需求，中国的制造业为美国提供产品，保障供给，这也是美国金融乳业的根基。这个体系的背后是中国强大的生产力基础，不是其他国家可以轻易弥补的。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抽掉自己的根本。但是美国方面对此并不在意。只要能够遏制中国的发展，美国愿意承受相当的代价。或者认为，这个代价小于因为遏制中国而带来的综合利益。美国认为自己即使因为遏制中国而出现经济衰退，在未来还会再度繁荣。而一个没有中国挑战的世界，美国将会更容易保持独大的地位。

当前，中国虽然仍然对中美关系的根本缓解抱有较大的期望，但是同时也保持了较高警惕，不大可能轻易对美国方面做出一些有损国家重大利益、割肉饲虎的让步，美国的战略诱骗并不容易成功。面对美国的围堵，在不断加强自身发展的同时，中国也一直在谨慎地采取有限反制策略。2022年以来，在包括日本、加拿大、英国等西方国家在内的国际市场不断减持美债放弃美债的背景下，中国也不断抛售美债，仅2022下半年，中国就减持美债1000亿美元以上。中国减持美债，除了经济考虑外，也是避免在未来因中美关系的进一步恶化，继续大规模持有美债会成为美方牵制或者打击中国的手段，当然在客观效果上也具有对美制裁予以适度反制的内涵，这也给了美国较大的压力。

综上所述，美国对于苏黎世会面并未抱有丝毫诚意，苏黎世会谈不过是中美之间另一种博弈的方式，是其遏制中国发展的另一个战场。美国遏制中国发展的决心已成为其国家意志，不会动摇。而中国的意志同样坚定，不可能轻易让步。中美之间力量的对比也不会在短期内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基于上述原因，1月18日的中美高层苏黎世会面对于中美关系的改善也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