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渠四句是毒草，毒害人的心灵？

最近这几天，聂圣哲开骂董宇辉的一段视频火了，起因是董宇辉在某次直播带货中引用了北宋张载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个引用搞得聂老师不太高兴，他说这不就是宏大叙事、甚至官迷哲学么？你董宇辉，那么大的流量，不见你对公共事件作有什么发声，就在这儿瞎引用这种名言警句，跟小学生抄名人名言一样，把文化降维成了自己博取流量、捞钱，实现商业成功的工具，居然还有脸搞得这么文绉绉的？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事儿骂着骂着，也连带着骂到了横渠四句上。

这个聂老师在视频里直接就说横渠四句是毒草，毒害人的心灵，“中国人就毁在这种假大空上”。

一时间，网上关于横渠四句的讨论骤然增多，其中有不少站队聂老师的，认为他说得极对，“支持老教授说真话，横渠四句就是假大空，就是封建糟粕，难道还不让人说了”，“年少时我也把它奉为圭臬，但现在越来越察觉到，横渠四句字里行间就是四个字，我要当官，或者说我得当官。”

关于这件事，我想引用闫光宇老师的文章表达一下我的态度和想法，标题是《道不远人：横渠四句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以下是正文：

道不远人。

“横渠四句”看起来很高大，听起来很空、很远，但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一

“为天地立心”。

天地本无心，但人有。无论是先贤往圣，还是我们升斗小民，都有一颗心。

我们虽然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学识不同，但我们都能用心去体悟天地，都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对世间万物进行总结，提炼出属于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这是我们作为一个人，作为天地的观察者，最宝贵的地方。

因为对于每一个人来讲，天地都为我而开。

因此，“为天地立心”其实很简单，就是说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即便我们出身卑微，身处困顿，也不要浑浑噩噩，更不要随波逐流，要勇于观察世界，勇于总结经验，勇于学习奋斗，找到自己为人一世的心愿，做一个自强不息，充满阳光的人。

人和人不一样，“立”的“心”自然也不一样。这个“心愿”可以是为了“为中华之崛起”，可以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也可以是为了“让家人过的更好”，还可以是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未来”，更可以是“为了我爱的人付出一切”，抑或为了自己好好活着。在这里，为国为民的“宏愿”和为自己的“小愿望”并不矛盾，也没有高下之别。

但唯一的前提是，当我们面对生活的磨难、面临命运的嘲弄时，可以有恐惧，也可以有悲伤，但最终一定要选择勇敢，一定要选择坚强。

《易经》开篇就讲“乾卦”，而“乾卦”的真意是“自强不息”。这是老祖宗告诉我们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充满阳光、充满温暖，是我们直面生活的第一法宝。

有人讲，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当我们了解生活的真相，却依然选择热爱她。

我们的圣人先祖们希望我们好好活着，希望我们至少成为自己的英雄。

“为天地立心”，立的是我们自己的“心”，我们的“心”有多大不要紧，要紧的是“立”起来，支棱起来。

二

“为生民立命”。

“立命”就是安身立命，就是生存。

“生民”就是活着的人，是人民，也是你我。我们自己就是生民，我们的家人、朋友也是生民，中华民族的同胞是生民，世界人民也是生民。

我们为了自己，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依靠自己的奋斗养活我们自己，就是为我们自己立命。

我们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为人夫妻，赡养好我们的父母，养育好我们的子女，照顾好我们的爱人，就是为我们的家人立命。

我们作为一名医生，看到病人时“见彼苦恼，若己有之”，用自己的医术救助了多少患者，就是为多少患者立命。

我们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板，在赚钱的同时，也为社会提供了工作岗位，按时把合理的工资足额发给我们的员工，就是在为我们的员工立命。

我们作为一级领导干部，守护了一方的公平正义，促进了一方的经济发展，让社会良性运转，老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在为这一方的人民群众立命。

我们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研发了产量更高的水稻、质量更好的材料、功能更强的软件，让这些科技惠及天下万民，就是在为天下的老百姓立命。

“为生民立命”不是“读书人”高高在上的空洞口号，也不是当权者俯瞰万民的虚情假意，而是从我们自己做起的、踏踏实实的足下之行。

当我们能力还小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庭，是“为生民立命”。

当我们有能力了，有意愿了，去做一些照顾他人的事、无私奉献的事，燃烧自己的事，更是“为生民立命”。

不管我们在什么位置，我们都可以是“为生民立命”的人。

三

“为往圣继绝学”。

“往圣”，就是我们的前辈。

“绝学”，就是我们的文明薪火，就是前人的经验总结。

人类的文明很长、很宏大，但我们每一代人都是一个个全新的个体，都要从头学。

如果我们不去继承，前人的经验就没有了意义，文明的薪火就会熄灭。

因此，一笔一划的文字是绝学，“一一得一”的口诀也是绝学；“上善若水”的智慧是绝学，“勾三股四玄五”的妙趣也是绝学；“法于阴阳，和于术数”的天真是绝学，电磁方程组的完美也是绝学；从狩猎畜牧到观天行农，从养蚕缫丝到熔金铸铁，从掏土烧窑到齿牙擒纵，从钻崩炮劈横的刚猛到风林火山的潇洒……那些前人的智慧是绝学，古往今来的历史更是绝学。

“绝学”没有那么高大上，不是什么听不懂、看不明白的大道理。她就在我们的书本里，在我们脑海里，在我们的手边。

从《永乐大典》的遗失，到宝船图纸的销散，从左宗棠面对明朝遗物“开花弹”时的惊叹，到《天工开物》的辗转流传……我们的文明太璀璨，而我们人类的寿命太短，一次洪水、一场战乱，一次针对性的“文字狱”就可以让新的一代集体失忆，让文明产生断层，让落后的人们饱受摧残。

如果我们不想再挨打，不想再次被奴役和践踏，如果我们不想做不知来处的人，如果我们想建设好自己的家园，如果我们想过好我们的生活，如果我们要赢得美好的未来，那么，“为往圣继绝学”我们一定要做，我们一定要做到。

这个“绝学”，是为“往圣”继，也是为今天的我们，和我们的明天。

四

“为万世开太平”。

“太平”不是“和平”，而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是“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是“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是“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她是我们对于社会发展的最高设想，也是我们心心念念、砥砺前行的最终目标。

如果我们没有了这一目标，将迷失于文明的大海，停滞于历史的航道，丧失前行的动力，陷入精神的萎靡，随时面临解体甚至触礁沉没的危险，我们个人也将在大厦将倾中陷入无尽的苦难。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实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因此，“为万世开太平”不是哪些人的拥有的“专利”，也不是谁谁执行的“特权”，更不是来自救世主的“恩赐”，她并不高远，并不脱离我们的生活，她也在我们身边，需要我们用双手去实现她。

当我们完成了今天的教学工作，就是在用自己的汗水去浇灌她。

当我们打击了一次毒品交易或其它刑事犯罪，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她。

当我们编完了今天的PPT，做完了今天的实验，写完了今天的代码，拍完了今天的短视频，车完了今天的工件，练完了今天的科目，炒完了今天的菜肴，跑完了今天的网约车，送完了今天的快递和外卖，哪怕是刷完了今天的盘子……我们都是在用我们的双手，用我们的劳动去实现她。

毋庸讳言，前行的路上会有曲折，很多人会没有获得感，进而消解前行的信心——但这也越发昭示着：道路越曲折、目标越珍贵。只要我们目光坚定，瞄准这个“太平”“万世不易”，我们就一定能克服种种困难，走出种种曲折，最终实现她。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其实，这四句话里，没有一句是为别人，都是为我们自己；没有一句是空谈，全是实干；没有一句是高高在上，全在我们的脚下，在我们的身边。

我们需要这样的文字激励，很庆幸，我们有这样的文字激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