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律师，一个时代的法律边缘人
法律先生官方账号作者 | 延续精神的
来源 | 法律先生
1979年，那场举世瞩目的审判，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法治建设百废待兴。
彼时，全国执业律师不足三千人，大多集中在城市，农村地区的法律资源几乎为零，
村民遇到纠纷，要么找干部「评理」，要么只能作罢，法律法条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遥不可及的「衙门规矩」。
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近二十余年。
于是，一群没有法学背景、却因自身遭遇被迫「学法」的普通人，也许开始摸索着走进法庭。
在没有律师肯来的乡镇法庭上，他们是为数不多能「法言法语」的人。
01
土法炮制的赤脚律师
骆礼全展示自己搜集到的证据
1992年，重庆市铜梁县发展起「网箱养鱼」，骆礼全夫妇瞅准机会第一个行动起来。
短短3年，两夫妻成了县里出名的「百万富翁」，然而富足的生活没过几年，江水污染让这个最大的鱼户一夜破产，同样情况的还有几十家。
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往江中排污水的红蝶锶业公司，但有关部门却无动于衷。
一场长达20 年旷日持久的索赔拉锯战就此开始，负责律师换了3拨，仍旧在六审六判后以败诉收场。
钱花光了还败了官司，骆礼全可以说「输」得彻底，但他不打算放弃。
「久病成医」的他用律师的「口吻」坚定地说：案子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大不了我自己打下去。
于是，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凭的骆礼全从《农民怎样打官司》《如何写民事诉状》，再到《民事办案小全书》，开始了自学之路。
拮据的骆礼全，却舍得法律书籍上豪掷千元，为了接受更「系统」的知识，他就去县法院旁听，还会找「专业人士」讨论案件。
我最喜欢学法律。
办案就是武器，有时武器不好用，但只有用了，这些问题才有修正的可能。
电影《永不妥协》讲的就是类似的故事：没有法律资格证的单亲母亲埃琳，为受污水影响的居民讨回讨回公道，期待中国也会有一部真正关于「赤脚律师」的电影
他成了县里的「法律百科」，也开始有人找他帮忙「讨公道」。
通过他的努力，也从某种层面，打通了普通百姓连接政府和法院的渠道。村民们遇到问题，会更倾向积极投诉，拍照录像，拨打投诉电话。
这其中败诉超过胜诉，但大部分都是律师一般都没法接的陈案、遗案，他明知道结果，但他说「我不管，谁来管？」
02
不会消失的「赤脚精神」
进入新世纪，中国法治建设加速，官方开始加强对「黑律师」的整顿。
司法考试成为律师职业的唯一门槛，法学院批量培养出「有证」的年轻律师。
把赤脚律师这类「非典型从业者」一点点排除在外，有的人被罚款，有的人被拘留，还有人被拉「司法不诚信名单」。
然而，赤脚精神并没有因此消失，还有许多人延续着这样的精神。
城市里出生成长的她，主动选择去草原，成为一名几乎不挣钱公职律师。
我来这里不是为钱，来之前我已经实现经济独立。
我也不觉得自己伟大。很简单，只是想在这个时候，做点我想做的事情。
策马奔腾的李律师
红原县属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藏族占比83.8%，春秋极短，极端最低温度能到到-36℃。
极端的天气和语言文化的障碍，并没有劝退她，没车她骑马去法院，没关系她也有底气对着有权势的被告依法依理吼回去。
作为唯一的律师，案子都需要她一人处理。
一个人见当事人、一个人阅卷、一个人写文书、一个人周转于检察院和法院，哪怕案子堆得再紧，也找不到一个助理帮她跑跑腿。
在那个大部分人不知道法律是什么的偏远地区，她想方设法到各个乡镇、牧区、学校做法治宣讲，给政府提供法律意见，解答法律咨询问题。
李红菊们的存在，就是「赤脚精神」的延续。
03
究竟什么是「赤脚律师」？
如今，法律市场也变了。
法考门槛越来越低，培训班广告满天飞，甚至可花3000块买了个「速成法律咨询师」资格，就敢上短视频平台「普法」。
他们讲不清事实，但懂得包装，擅于营销，有人叫他们「速成赤脚律师」。
可那不是赤脚律师。
真正的赤脚律师，是像骆礼全那样，翻破《行政诉讼法一本通》，让遗案不再被遗忘的人；
是像李红菊那样，为偏远地区人民争取权益的人，是那些因冤屈、因愤怒、因不甘，而不得不拾起法律的人。
正如方流芳教授曾经说过：
「赤脚律师」存在，有一定道理的。
看看基层人民能有什么机会接近法律服务，我不得不说：
「专业化」有时候是把专业服务变成一种金钱至上的收费许可，而牌照管制更是加剧了律师害怕失去收费许可的担忧，职业伦理要求他们尽忠客户的初心被扭曲了；
而「赤脚律师」没有什么可以丢失，可能会好一些，至少能给客户增加一个选项。
「改革」两字，望文生义是读不懂的。其实，「改革」就是放松管制、松绑、让中国人民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去为自己（也为国家）
法律不是为懂法的人而设的，而是为每一个不懂法却渴望正义的人而生的。
多一点包容，也是法治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