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未来会怎样？

《观察者》上有朋友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美国的未来会怎样？我以为现在讨论美国的未来可能为时尚早，但美国不可能永远兴盛下去应该是基本的结论，因为这就好像永动机一样不可能。不仅美国如此，世界上任何兴盛的王朝莫不如此。

对此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似乎最有发言权，因为中国古代兴起和衰落的王朝太多了。以中国的思维逻辑来看，将来的结论一般隐藏在历史和现实的存在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看看他的过去和现在就可预知他的将来。至于美国的未来会怎样，有这样几个逻辑相关的问题需要讨论，否则就无从判断。一是美国的立国基因是什么？二是美国的立国基因中有没有内在的矛盾因素？三是这些矛盾的现实演变及趋势。

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美国的立国基因是什么？美国是一个年轻的国家，从1776年建国到现在也不过248年。所以美国从起点来说是有别于现在世界上其它国家的，它不是由原住民建立起来的民族国家，而是由外来民建立起来的移民国家。因而它不具有民族的统一性和文化的统一性，因而也就没有传统的民族国家所遇到的那些矛盾。那么是什么使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外来民凝聚成了一个国家呢？现在的美国史提到“五月花号公约”，好像世界也认可这种说法，即美国的立国基因就孕藏于这个公约中。

说的是1619年的9月一批清教徒大人小孩共102人，乘坐五月花号从英国的普利茅斯出发前往北美的弗吉尼亚殖民。经过长途漂簸，他们最终抵达了北美大陆，但由于船只航道偏北，他们没能抵达弗吉尼亚，而是在1620年11月到达马萨诸塞的科德角（Cape Cod）。来到这片陌生土地上的这帮清教徒在一起宣誓，这个誓词就是美国史上所说的“五月花号公约”。这个公约现在有多个版本，我下面引用的是第二版。

“我们在上帝面前共同立誓签约，自愿结为一民众自治团体。为了使上述目的能得到更好地实施、维护和发展，将来不时依此而制定颁布的被认为是对这个殖民地全体人民都最适合、最方便的法律、法规、条令、宪章和公职，我们都保证遵守和服从。”

                                                                                  “五月花号公约”签署（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这个公约里能明确了解的只有一点：与行者服从公约约定的自治团体的利益。这个“五月花号公约”被美国人说成自己的立国之本。至于其它的只能从英国的清教运动中去了解。

16世纪英国宗教改革后确立的圣公会是封建专制王权的重要工具，保留了天主教的主教制、重要教义和仪式。但这种宗教现状使信徒中的资产阶级新贵族很不满意，他们反对国教中的天主教传统和繁琐的宗教仪式，主张教会组织民主化，废除主教制，反对国王为教会首脑，减少宗教节日，并反对封建主的奢侈生活，故被称为清教徒。他们所推动的这场运动也被称为清教运动。

清教教义的要旨为:不受主教干预，自由祈祷；人人都能同上帝直接交流，建立不要教派的独立组织。这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的政治主张以宗教的形式反映出来，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有和上帝直接交流的权利，不必要通过主教才能和上帝交流。

16世纪70-80年代，清教徒脱离国教会建立独立的宗教组织。16世纪末清教运动分裂为主张君主立宪和主张共和政体的两派，前者由大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组成，后者由小资产阶级、小贵族和农民组成。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最后实际由清教运动中的主张立宪政体的大资阶级掌权，主张共和政体的小资产阶级由于受到排挤和压制，纷纷移居荷兰以及欧洲的其它国家。这些清教徒在欧洲其它国家属于外来民，日子不好过。正当此时，美洲大陆被欧洲的那些航海探险者发现，于是，这些清教徒在得到英国女王的允许后，纷纷迁往北美大陆。这才有了五月花号商船到达北美大陆一事。

在开拓美洲大陆的历史上，英国人不是最早的，在英国人之前，最著名的就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而哥伦布显然和英国人没有关系，哥伦布的资助者是西班牙国王，北美最著名的开拓者也不是英国人开辟的殖民地，而是海上马车夫荷兰人开辟的纽约殖民地和后来闻名于世的华尔街。

不仅如此，北美大陆后来的移民主体也不是英国人，而是欧洲人，以法国和德国居多，而且移民的成份也比较复杂，大约是三大类，一类是商人，一类是流放的罪犯，一类是探险家。在争夺殖民地的过程中，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相继失败，最后由英国独霸天下，成为日不落帝国。

在北美，英国有十三块殖民地，开始它们互不统属。后来是利益使他们走到了一起，团结在了一起。波斯屯倾茶事件是他们对宗主国英国亮旗的一次战争，争夺点是利益，他们不堪忍受宗主国英国无底线的盘剥。美国人把这次战争叫独立战争。

                                                                                       美国独立战争（图片来源于网络）

所以美国的立国基因与“五月花公约”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乘五月花号来到北美的这些英国人是清教徒，驱使他们离开祖国是由于宗教迫害，但他们来北美的目的是明确的——殖民，生存需要使他们抱团取暖。上岸后才有了“五月花号公约”。至于后来从其它欧洲国家来的那些人，抢占印地安人的土地，开辟奴隶制种殖园才是他们远涉重洋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唯一目的。

是生存和利益使这些人来到了北美，同样也是生存与利益使这些人团结在了一起，更是生存与利益才使英属北美殖民地举起了反抗宗主国的旗帜。当然他们在调整殖民地内部关系中所形成的制度和法律具有明显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特征。但这些制度和法律一旦越出内部调整的范围，比如处理与宗主国的关系，处理与土著人印地安人的关系，以及后来处理从非洲掳掠来的黑人奴隶的关系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美国的立国基因中是先天地蕴含了内在矛盾的，这在美国的南北战争中表现得很充分。美国建国85年后的1861年4月爆发了美国历史上的一场内战，史称南北战争。

参战双方为北方的美利坚合众国和南方的美利坚联盟国。美国南北战争的直接起因是支持废奴的共和党候选人亚伯拉罕·林肯在1860年的大选中获胜，这被认为是南方奴隶主脱离联邦和发动叛乱的信号。

美国南北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奴隶制的存废问题。这个问题从表面看好像是进步与落后、革命与保守的问题，但本质上是南北资产阶级集团为了各自的利益进行的一次大决斗。

这得从美国的工业革命说起。美国工业革命起步要比英国晚30年，因为它1776年才建国。19世纪初，美国才开始第一次工业革命，资本主义工商业得到迅速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成了北方经济的主流。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劳动力从哪里来？南方的种植园经济把大量的劳动人口固定在种植园，因为这些人是从非洲贩卖来的黑人，他们的身份是奴隶，他们是南方种植园主的财产。废奴运动就是这样在美国出现的，因为只有废除奴隶制，这些从非洲来到北美的黑人才能获得自由，才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才能成为北方资本主义经济的工人。所以废奴运动不过是北方资产阶级主观上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客观上推动社会进步的一场运动，其结果是释放南方种植园奴隶的劳动力为北方资本主义工商业所用。

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1862年，美国总统林肯发表《解放黑奴宣言》，宣布黑人奴隶获得自由，1865年1月，美国国会通过了《宪法第13条修正案》，规定奴隶制或强迫奴役制，不得在合众国境内和管辖范围内存在。1865年12月18日，《宪法第13条修正案》正式生效，从此，奴隶制在美国被废除了。

在很多人看来，南北战争之后黑人就解放了。很可惜那不是真的，虽然林肯宣布了黑人自由，但是各州的法律却可以让黑人“以自由身”去“干奴隶活”。美国历史上将其称之为黑人法典，历史学家道格拉斯·布莱蒙特更是其称之为“奴隶制别名”。

而“黑人法典”的基础是美国立国的时候给予各州的自治权，这使得各州成为了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一直到一战之前，黑人依旧在就业方面受到重重限制。但是随着战争的到来，美国对劳动力需求上升，执政的威尔逊政府于1918年在劳动部组建了“黑人经济处”。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量的黑人工人为美国军工效力。一些企业甚至在黑人工人的使用率上达到了96%之多。

一直到二战之后随着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旨在消除歧视的法案《1964年民权法》的颁布。黑人在制度上的歧视才得以基本消除，可以说这时候黑人才算真正被解放了。

到此为止，我们是否可以结论说，利益永远是美国社会的焦点、核心呢？这应该是必然的结论。美国是一个利益的矛盾体也应该是必然的结论。

                                                                      美国南北战争（图片来源于网络）

现在左右美国利益走向的是两大矛盾体系，一是党派体系的矛盾，二是联邦政府与洲政府的矛盾，而党争是一切矛盾的聚合体。

激烈的党争不仅限于美国联邦层面，也扩大到了美国各地方州，蔓延到了美国经济、社会、民生的各阶层、各领域。共和党人代表了美国的白人至上主义、右翼保守主义、极端民粹势力和传统宗教势力，以及美国传统大佬和军火、石油等传统资本主义集团的利益，而民主党人则代表了美国的政治、经济、金融、产业、科技等方面的新自由主义势力。

美国的党争也表现在各个方面，聚焦点是国会山和府院之争。2019年以来，美国围绕疫情应对、经济社会纾困、种族平等、医疗保险、外来移民、枪支管制、校园安全、财政预算和美墨边境建墙等，进行了连续不断的争斗，既有历史之争，也有现实之争。而党争的实质是利益之争，争夺各种问题的处置权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在处置这些问题中获取超过对手的利益。

很难说，这些矛盾体系没有再激化的一天。2021年1月6日，特朗普的支持者们在华盛顿举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活动反对拜登当选。在国会山附近，示威者试图冲过金属围栏，警方使用防狼喷雾、喷水枪等驱散示威人群，有抗议示威者破窗而入在国会大厦内与警察发生冲突。在整场国会暴乱过程中，有6人死亡。谁又能说这是美国历史上仅有的一次，谁又能说这种骚乱不会走向失控的程度。当然更不会排除只有一种矛盾因素的激化，或许会出现多种矛盾同时激化呢。

                                                                           美国国会山骚乱（图片来源于网络）

美国目前的矛盾体系还没有激化到冲破宪法的程度，但从最近十多年的情况看，这些因利益而起的矛盾不是走向缓和，而是走向激化，走向愈演愈烈。其根本的原因是利益的日益对立化，这种利益的对立化终有一天会使美国走向分崩离析。

至此，关于美国的未来是怎样的问题已经有了基本结论，但这个历史终结点什么时候能到来只能等待历史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