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小说，聊聊网飞三体

这几天对网飞三体版的讨论已经算是够多了，基本上属于毫不意外的一边倒的恶评，包括但不限于魔改原著人物、对中国使用阴间滤镜、制作完全对不起经费、人物关系乱七八糟等。在看之前我已经知道这是坨屎了，只不过一方面我比较好奇这片到底屎成什么样，而另一方面也是本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批判的话起码也得把片子看完再说而不是看了个预告看了几张海报看了人物介绍就直接抄起键盘开喷。

一个周末之后，拉着看过腾讯版三体的夫人一起把网飞版三体给看完了，也算是可以对这片下一个初步的判断了。先说结论好了：如果是个忠实原著党，那么真不建议看，会看得血压飙升。但如果没看过原著或者看的时候能把原著给抛到一边，那么这片以美剧标准来说也只能打个6分左右。

其实对于影视改编来说如何把握和原著之间的关系是个非常微妙的事。如果完全照着原著拍，那可能拍出来过于冗长（尤其是对那些大部头原著来说）或者原著党看得津津有味但是路人观众看得哈欠连天。而如果给原著进行大幅改编、魔改，甚至除了个名字以及关键要素外和原著几乎没有任何关系，那无疑又是一场灾难。而后者最为典型的例子莫过于米拉乔沃维奇版《生化危机》系列了，每次都是夫人点名要看这片，而我这二十几年的生化老粉丝不得不皱着眉头给她下载放给她看。——没错，夫人是电影版生化危机1-6的狂热粉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喜欢生化危机电影版，我喜欢生化危机游戏版

而具体到三体的改编上，问题又更复杂了。必须得说三体对于读者是有着一定的门槛的，需要有着一定的基础科学知识。而且三体里一些画面的表现也是非常考验想象力的，就比如VR三体世界里的人列计算机以及各种各样的世界毁灭等。因此改编天然是带有相当的难度的，需要导演有着相当的功力。而腾讯版三体珠玉在前给我们起了个很好的样。虽然说腾讯版三体的剧情节奏有些中国特色的温吞水和慢悠悠，但对于原著的还原是非常到位的。除了一些小改编之外（比如环保记者），其他对于原著的还原是非常准确的，基本就是书里什么样腾三就是什么样。

必须得说，曾经美国的科幻电视剧是有黄金时期的。国内观众耳熟能详的就有星际迷航、霹雳游侠等。而进入21世纪以来美国的科幻电视剧不说没了吧也是日渐西山了。在2010年以后能让我印象深刻的几个科幻电视剧也就是乔纳森 诺兰（克里斯托弗 诺兰的弟弟）的《疑犯追踪》和《西部世界》。虽然疑犯追踪本质是讲了一个很硬核的技术奇点后ASI时代的故事，但套的还是一个刑侦单元剧的皮。而西部世界虽然算得上是21世纪以来把思想藏的最深的一个科幻电视剧了，但对资深科幻迷来说依然是个比较浅显易懂的故事。但记住这一点，西部世界拍完第四季之后后续计划被取消了，说明什么？说明这对欧美观众来说有些太深了。而如果网飞照着腾讯那样一字一句都照着原著拍，那么网三在欧美会是什么下场我想大家用脚趾头都想得出。

对于网飞三体的改编我是有一定的心理预期的。毕竟网飞嘛，他的改编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的，不把汪淼变成黑人就不错了（汪淼：你说的对，我没成黑人但我成两个姑娘了）。因此我看网三的时候我是尽可能抛开原著，把这当做一个科幻背景的美剧来看的。换而言之，如果抛开三体原著来看的话作为一个剧集又如何呢？

首先说说剧情展开的节奏，对于第一集我的感觉是节奏还挺好，尤其片头在我看来比腾三做的更好，从原子层面的微观世界放大到宇宙尺度，很符合三体的调性（当然能把叶文洁和伊文斯抱在一起相互啃的部分删掉就更好了），有一种神秘感和高级感。而就剧情发展来说，从杨冬——啊对不起，人家现在叫薇拉叶了——自杀到全球科学家神秘自杀，女汪淼眼前出现倒计时，整体的悬疑气氛营造的不错，而且节奏非常明快不拖泥带水。但这种明快的节奏感并没有保持太久，很快全片就以一种快进的方式进行突飞猛进。没有任何解释，我们就是突击了ETO聚会现场；英国史强就是直接提出了古筝计划。短短六集360分钟不到的长度就把小说三体1的内容给全部拍完了，哪怕抛开原著作为一个美剧观众，很多地方也属于看的莫名其妙。就处于一种：原著党看着血压飙升，非原著党看着莫名其妙。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很多省略掉的内容对原著党来说是无需多言，但对非原著党来说又是必须得给一定的解释的。结果就成了个这样的局面：你说这片给原著党看吧，怎么就把人给气成这样了；你说这是面相普通观众吧，你怎么非但不解释还在剧情快进呢？相比之下把三体2和三体3里一些21世纪的部分给融合进来对我来说多少算是可以接受的。就，我能理解你为了剧情简单易懂把ETO给大幅简化了，把拯救派和降临派给砍了，但你好歹说一下ETO这群人是怎么转换为人奸带路党的吧？就因为在三体VR里同情小女孩就决定当人奸了？

但网三里最让我受不了的还是一些毫无必要的剧情设置——没错就是古筝行动与审判日号。在网三版审判日号上，设置了一个学校里面还有一堆孩子。夫人对船上非要设个学校表示难以理解，我则开玩笑道：你就当做这是企业配套幼儿园好了，伊文斯这个老板可还真挺好的。但到了古筝行动时，安排学校和孩子的目的就图穷匕见了，就是非要在船上制造“无辜人员的附带伤亡”，人为制造道德困境。用孩子们的惨叫与尸块来进行所谓的良心拷问，还非要来个孩子尸体脸部特写。嗯，这味道还是挺熟悉的，不就是“虽然成功了，但值得么？”你看，这就是老美利坚正白左旗风味啊。甚至可以说得更直白点，这审判日号上的儿童，就是用来给观众喂屎进行“良心拷问”的。

然后再说说人物，其实主要角色牛津五人组里每一个都能在三体三部曲中找到对应的角色，汪淼、罗辑、云天明、程心等。对于把主要人物进行“本土化改造”来“更适合西方宝宝体制”对我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网三的人物塑造显然是很有问题的，牛津五人组的人物塑造属于一个非常扁平化的状态，没有深度。类比一下就是一眼能看透这个角色是什么样的，以及接下来会采取什么动作。而这牛津五人里还有一个人是纯工具人属性，本来以为会是三体1里天文台博士的定位，结果用途就是给大家表演个去死。而作为主角的牛津五人组，人物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的欧美式的“简单易懂”：他喜欢她，她喜欢他；他和她上了床，她和他上了床；她和她关系亲密，他和他是好兄弟。以至于看到后面夫人在一旁吐槽：这几个人下一秒就开始搞淫趴我也不会觉得奇怪。相比之下“云天明”拍的算是更像那么回事，把对“程心”的暗恋与不敢告白的纠结给演的活灵活现，而且在“云天明”生命的最后时刻，那孤身一人乘坐纸船漂流在水面上的意境也非常棒，还很契合阶梯计划中独自深空漂流。英国史强突出一个毫无存在感，给人感觉就是不断进行盯梢和跟踪。反倒是在最后一集开始展开面壁者计划时这英国史强总算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给展现出来了。

而叶文洁就非常让人一言难尽了，在大兴安岭生产队时直接就和白沐霖滚床单了。拜托，这是1967年啊！这一个是知青一个是报刊记者啊，你们直接在帐篷里滚床单了？被人发现可就是现行流氓罪啊？而到后面叶文洁第二次遇到伊文斯时，又是见面没聊几句直接去房间里滚床单了。以至于夫人一直在吐槽：这怎么把叶文洁给拍的和婊子一样？见个人就上床。哦对了，唯独没和杨卫宁滚床单。而叶文洁的选角给人的感觉就是个被丈夫抛弃了几十年独自把女儿拉扯大的怨妇，面相一脸的刻薄与恶毒。而且在人物塑造上由于前述的大步快进，几个影响叶文洁的关键点都没拍出来，还整出个杨卫宁想要窃取叶文洁太阳放大器成果的烂活来。以至于不得不让人产生疑问：就为了这你就要毁灭人类？相比之下伊文斯这个白左青年/老头就拍的挺好：年少时白左中二，年纪大了后又是城府很深，把主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嗯，看来网飞对于美国人角色能有正确的理解，不就是有钱的极端环保人士嘛，我们熟！

纵观全剧，正常人角色不是没有但是不多。阿三版章北海算是全剧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作为军人让他去执行古筝行动他眼睛眨都不眨，哪怕看到上面有小孩也依然坚决执行计划；作为男友对女友的关怀以及反应也是颇为正常。而且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受过高等教育的阿三精英的感觉，比较贴合其英国海军明日之星的人设。而整个三体中最让我满意的角色应该是融合了常伟思和维德这两个角色的网三版维德了。甚至可以这么说，维德就该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思路敏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白人老头情报头子。当他决定只送大脑喊出“only advance”（不择手段的前进）时，我宣布这是本剧最佳角色。

最后再说说网三的一些场景服化特效和吐槽吧。红岸基地的上山公路建造标准可够高的，双车道之外还有护栏，在1966年那可真是下血本啊。但红岸基地的雷达又非常简陋，固定安装在外面而且配套建筑和设施又不多，整个规模和一个镇级五金加工厂差不多。宇宙闪烁愣是弄成全球肉眼可见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在后台不断的按舞台上灯的开关呢。古筝计划时审判日号被切割这一段的特效整一个B级片水平，以至于我夫人吐槽：这不是应该被切成一片片么，怎么切成一条一条。

当然值得称道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三体人脱水和泡水恢复的特效让我挺满意的，“云天明”在幻境中坐在纸船上雾中漂流的镜头非常贴合主题之外也拍的很有美感。女汪淼也还算漂亮，是剧里最符合我审美的一个女角色了。但就算有这些优点，整个网三依然属于一种在屎里面找出花生米的状态。哪怕找出了几颗花生米，依然改变不了在中国观众看来这是一坨屎。

当然考虑到欧美观众的接受能力，我觉得网飞也算是尽量在保持原有故事内核的情况下改成了一个西方观众能看懂的相对比较浅显的故事了。只不过在我看来网飞如果真要进行符合三体主旨并且进行本土化改造的话，那么网三的开场应该是：1956年在亚特兰大，19岁的黑人女大学生凯亚华盛顿（最该黑化的还是叶文洁）看着一群3K党把自己父亲绑在火堆上活活烧死。多年后凯亚华盛顿在阿拉斯加给NASA守深空探测雷达时接到了三体人的信号，想想父亲无辜被焚的遭遇以及美国种族隔离政策，认为人类无法自己解决问题的凯亚向三体世界发出了邀请……问题是，网飞敢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