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阎建钢:AI不是工具,是革命!AI思维或将成为行业新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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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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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欢迎我们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评委会主席阎主席,我想问问阎导您的个人去向,如果微短剧今后发展得更精致、高档次,您会进入这个赛道吗?

阎建钢:我个人愿意,但是现在身不由己,因为长剧我还拍不过来,我的时间太少。此外,微短剧篇幅短并不见得制作容易。我现在还没有发言权,说我能不能拍微短剧。因为我现在是零实践。面对这样一个新的种类,我能不能胜任,我能不能做好,这都是未知的。因为微短剧不是按长剧的标准来衡量。

谭飞:不是把长剧剪短。

阎建钢:它有新的艺术标准和规则、市场标准、运作标准,审美标准也不一样。这对我而言都是课题,我现在还不敢说,我就能拍短剧、微短剧,但是我对此感兴趣。

谭飞:但你已经是一个微短剧的观众了,你会考虑去注资吗?

阎建钢:毕竟我的阅读或者叫我的学习看得少,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在我所刷到的这些微短剧的量里面。我觉得质量悬殊极大,它吸引我的审美力悬殊还是极大,大部分我不喜欢或者没感觉。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作品,让我感到惊艳。这批人无论是想象力、对社会的敏感度和他们的视点都很独特,我很赞赏。

谭飞:其实您刚刚提到的这三个方面,可能给现在电影导演或者电视剧导演很多启发,就是跟社会的一个接触度。那您给微短剧打个比方,比如说我觉得微短剧就像好的盒饭,宋方金觉得像烧烤,您觉得微短剧是人精神生活中的一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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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建钢:它更像四言绝句或者七律,它不是一篇八股文。所以对微短剧的审美,就像你对唐诗、四言绝句、七律和宋词,和你对《史记》的阅读审美感觉是不一样的,和你读四大名著这样的长篇巨著也是不一样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流传千载、万载,不因为它短,它就没有艺术力和生命力,所以这就是我觉得可以类比微短剧和长剧。

谭飞:所以,我们不要以为电视剧导演或电影导演看微短剧应该是降维打击,也要带着敬畏心。

阎建钢:还说降维呢,我看了以后感到非常惊艳,有些段落真的让我敬畏,这绝不是降维。我会想,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发现,怎么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做出这样的表达,这不仅仅是一个专业能力的问题。

谭飞:那种猛烈的情绪输出和特别清晰的情绪垂类划分,这是特别让人惊讶的。

阎建钢:它能做到一针见血。

谭飞:一刀就砍准了,那当然还有一个趋势,很多人说电视剧的精品化就意味着电影化,您怎么看这个说法?

阎建钢:所谓“电影化”究竟是指电影语言?还是指电影的制作标准?这是两个不同的话题。如果是从语言系统来说,电视剧的语言系统永远不能和电影的语言系统完全一致。这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就像文言文和白话文一样。你怎么能说现代的鲁迅的白话文会越来越像司马迁的《史记》呢?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两个门类。我想大家更多的是指制作品质。

谭飞:包括镜头语言、美术等。

阎建钢:电视剧发展到今天,从制作品质上来说,我认为电视剧的制作水平已经与电影不相上下了。这是因为制作水平的高低取决于观众的需求。现在大家都是用手机看剧,互联网时代大家用电脑看剧。那么小屏幕和大银幕之间是有区别的,因为终端必然会影响到制作的要求。

从指标上来说,电视剧和电影的制作水平可能会越来越接近,但这里面仍然存在语言上的差异。大银幕展现的是故事空间、层次空间和屏幕上的需求,这与小屏幕还是不一样的。因为欣赏环境不同,包括声音、空间和视听组合,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审美条件。在地铁里用手机看剧,与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所以它们必然有区别。

谭飞:所以您觉得电视剧的电影化,可能是说在品质上追求像电影一样,但不代表两者的界限模糊了。因为传播介质的不一样,它们永远会有很大区别。

阎建钢:不可能完全一样,就像井水和河水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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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咱们主席不愧是主席,其实每个问题我都没有预发给您,但您都能一下就答出来。当然,我还想问问您个人的情况。因为《人生之路》我们也知道,其实是根据路遥的《人生》改编的,我听说您也要拍摄杨沫的《青春之歌》。其实这个四个字一出来就暴露年龄了。我想知道,您对年轻人很感兴趣,对年轻族群、微短剧也很感兴趣。为什么在这个时代,您还要回过头去拍这么一部戏呢?像《人生之路》和《青春之歌》这样的戏,您的考量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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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建钢:我们不按历史长河来看,而是按绝对值来看,这群人就是年轻人。当年的年轻人和当代的年轻人,他们的青春形态有没有相似之处?有没有不相似的地方?不相似在哪里?这里面有没有一条精神的贯通?在形态上又有什么样的落差和区别?这是我感兴趣的。

青春这个字眼,从人类诞生起,哪怕没有语言,哪怕在蛮荒时代,哪怕在进化之前,母虎和幼虎那种天生的护犊情感就存在。人类必然不是兽类,因为人类有语言。有语言就有知识,有知识就会有思想,有思想就会产生信仰。

《青春之歌》那个年代的这群年轻人,他们信仰什么?他们为什么能够视死如归?今天的人为什么只愿意“躺平”?这种青春形态的变化,难道不能引起一些思考吗?我想这最起码是一种关照。你还可以设想或者预想下一代年轻人,明天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子?因为明天的年轻人看我们今天的生存也是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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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种青春和生命力量的传承是有价值的,对这种青春和生命力量的探究、重新认知、重新表达是有艺术价值的,这就是我的兴趣所在。

谭飞:这届白玉兰奖也有好多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作品来参赛,大家都在说中国剧出海的问题,您怎么看现状?我知道《新生》这部剧在奈飞上了日榜的冠军,还有《三体》在国外也有改编。您怎么看现在中国剧在海外的状况,包括中国软实力符号在海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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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建钢:中国电视剧的出海对我来讲,有可能性和必要性之分。所谓可能性,指的是能够真正以作品的形态、市场化输出的电视剧,目前还是有难度。这不仅是文化背景的异同问题,还涉及很多元素,比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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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拍《聊斋》就是鬼故事,好莱坞拍《聊斋》就是平行宇宙,这是世界观的区别、价值观的区别。我拍的《赵氏孤儿案》讲的是程婴摔儿子,舍子取义,但在欧美价值观来看,他们认为这是灭绝人性。所以这些元素对我们电视剧走向海外是需要注意的。

当然,如果是动作片类型,英雄情结是一个普世价值观,这种类型可能会更容易被接受。普世价值观和国家价值观还是有些不同。

第二个方面是必要性。即便我们现在走出去的片子,市场收益并不高。真正的市场属于国剧的市场还是在国内。我们这个市场足够大,如果为了经营需要,你放着这么大的市场不去做,跑到海外,为什么呢?

谭飞:海外竞争更激烈。

阎建钢:对,这就是必要性的问题,有没有这个必要。

谭飞:那我看您也老说到AI的事儿,很多人就一直在说AI最影响的是导演、编剧、演员到底哪个工种?您作为一个导演,你怎么看AI对这几个工种的影响?

阎建钢:应该影响的是整个世界,不仅仅是哪一个行业、类别、工种。

谭飞:而且也不可逆。

阎建钢:是的。我昨天看到相关信息,我为什么说可怕,如果现在诈骗犯有了这个技术,你想想看多么可怕。

谭飞:直接把真人换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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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建钢:他不是导演,这跟导演无关。AI技术影响的是世界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所以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新的世界形态、科技形态那么具体到我们这个行业,最近,我们导演委员会成立了一个技术中心,跟郑晓龙导演商议的时候,我们认为这是一场变革,我们要面临一场变革,而不是迭代。

这是一场革命,这场革命就像当年的蒸汽机革命一样。这场革命不在于你是老导演,还是新导演。如果一个新导演,你没有这种意识的话,你照样被淘汰。如果你是一个年龄大的导演,你及早警觉、学习,补充自己,掌握新的知识体系,把它运作到自己的导演创作中,你照样是一个年轻的、富有青春力量、富有创新能力的创作者。

所以,它不仅仅是一个技术手段,这个东西我没有展开讲。所谓技术手段只是说,我需要特技,我找不到群众演员,我做个渲染,这叫技术。但是,现在的AI技术不是这样,它要求你必须从思维上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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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为导演在构思一部剧的时候,我一定要想到我的技术手段,能给我提供什么样新的创作创意,我怎么样来用这些创意,调整和改变我的创作语言,这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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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不是单纯地把它当成工具,而是要具有AI思维了,系统性的思维才能让你跟它契合。

阎建钢:对,我现在还不能说得很透彻,因为我还在学习,我还是一个初学者。

谭飞:全世界都还没法说透彻。

阎建钢:但是我现在很紧迫、急切地学习这些知识。

谭飞:谢谢阎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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