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对话汪海林：如何看待AI技术给影视行业带来的“失业恐慌”？

■ 本期轮值毒叔 ■

■谭飞&汪海林■

谭飞:不知道海林关注sora没有，因为有一次一个记者采访我说，谭老师你知道sora吗？我说sorry，我不知道sora。但是好像这个词儿很热，而且它涉及到AI，确实这两天也看到消息说真的AI电影前三部出来，但是我看完后很失望，我说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洪水猛兽。你怎么看现在sora跟AI的现在这个阶段？

汪海林:我看了它的短片，短片的情况看，它的镜头、画面、构图，包括镜头的运动都是一流的，我的感觉是如果这是它的水平的话，那90%的导演会失业，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剧本儿我直接输入进去。

谭飞:就可以影像呈现了。

汪海林:对，那就是说导演这个工种受到威胁比较大，对编剧暂时来说影响还小一些，还可能越是好的编剧可能越有利。因为我们这么多年工作就有一个发现，越好的构思拍出来越差，因为它呈现的困难特别大。

谭飞:所以后来很多编剧转行当导演也是说，我不能让导演蹂躏我的剧本，我自己蹂躏。

汪海林:实际上，我思考过这个问题，越是优秀的桥段为什么拍出来越傻？就是因为它中间要克服的技术环节太多了，它对表演的要求，对整个的创作，其他工种的配合的要求太高了，才能配得上你这个优秀的创意、优秀的想法。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其实编剧自己做导演也不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好多事情不是你的努力能解决的。所以AI、sora的出现可能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你只要想得到，我就能给它做出来，而且比你做出来的还好，比你想象的还好。但是我对它表示怀疑，这个几分钟的短片看上去是不错，那么100分钟的长片会是什么样的？

谭飞:现在不就有长片出来了吗？那个预告片我看了是挺失望，我觉得第一是它的技术手段没有达到人类想象，第二就是它没有人气儿，一看就是机器做出来的，就相当于说我们吃川菜，如果说这川菜是机器做的，它一定没有人做的好吃，因为人是有温度的。

汪海林:预制菜。

谭飞:预制菜，对，就像预制菜跟小炒的小灶菜的区别。

汪海林:是的，但是它的学习能力很强，它进步能很快，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

谭飞:迭代能力强。

汪海林:对，所以你看到的长片的预告，因为我没看那个长片，目前不好判断，但是我觉得它会迅速地提升，比我们想象得要快，但最终我对它的判断还是不能取代人的创作。

谭飞:它应该是从属于人的一种利用的手段。

汪海林:是的，而且我始终觉得包括真人的演员跟AI的演员会形成一种结合的方式，人的表情和情绪的那种复杂性，AI不一定能够完全出来，其实你把它当成动画片就好了。动画片也能做到通过人的配音，它也是通过大量的数据的采集，包括声音的采集，包括人的表情的采集，把它综合成某一种结果。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人还是喜欢看人的故事，所以我一直觉得最终会像现在的小剧场。小剧场就是要看人和人近距离的交流，要看人写的故事，有缺陷也没关系，但是是他自己的故事。

谭飞:相当于说你觉得可以把AI电影或者AI剧当成一个类型，一个品种，你说它是AI，但也有人可能说我就要看AI的。但你不能说所有的影视作品都被AI统一或者统治，就像原来我们说3D电影一样，2D电影都完了，所有电影都会3D化，但现在发现几年下来3D电影反而越来越不受欢迎。你说戴个眼镜，疫情期间多麻烦，而且影像不需要什么都是立体的。

汪海林:对，所以可能有一部分人会喜欢这个AI的东西，一部分比如说喜欢二次元的，二次元的东西他就是喜欢。

谭飞:我就爱看AI那个劲儿，那个没人气儿的那个劲儿。

汪海林:对，它会有它的粉丝，我觉得正常，会逐渐分野吧。

谭飞:那你觉得就是说像sora取代很多影视工种，包括AI的发展，必将淘汰真人影视，你觉得这个事其实是一种炒作吧。

汪海林:对，我觉得谁也淘汰不了谁，可能就变成一种共存，或者说是一种结合。一个真人电影里面可能有一部分是AI创作，当然现在我们注意到好莱坞的导演跟制片人协会的谈判，最后的结果它是控制一定的比例，AI部分是一定比例。那么编剧工会跟制片人的谈判也是这样，编剧不能成为AI、ChatGPT的助手，而是ChatGPT成为编剧的助手。作为正式的协定签署下来，制片人如果违背这个协定，属于违法了，那就是违背合约了，可以起诉你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通过人类社会的一些规则对它进行某种规范，我觉得是这样的。

谭飞:那你觉得这背后是不是有一些厂家的特定的话题设置的问题？就跟我们说比特币出来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说全世界的货币都要被取消，全用比特币。但是过了几年你发现没有，好像有些国家炒比特币还是非法的。你觉得这背后有没有这种商业企图？

汪海林:对，我觉得因为人工智能这边刚才我们闲聊说的，它可能是很多公司以电影为突破口，它容易炒作它的概念，对它股价有帮助，但是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改变一定是巨大的，甚至是无法想象的，但是电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们不是有个段子嘛，我们希望人工智能出来以后能够帮我们炒饭、做菜、做家务，做一些劳累的工作，我们可以去写诗、写小说，结果没想到人工智能出来以后，它去写诗写小说了，我们还在炒饭做饭，这个是不对的。所以它是应该把人从繁琐的、危险的劳动当中。

谭飞:释放出来。

汪海林:解放出来，去从事精神的劳动，那么人工智能来进行精神劳动，我觉得人类对这个事情现在没有迫切到这个程度，需要机器来帮助我们来进行一种劳动。

谭飞:那本身就是诗和远方，是人渴望的，为什么让你机器去用呢？

汪海林:对，人可以腾出时间、腾出工夫来进行更多的思考，精神领域的探索，应该是人去做，你让机器去做这个干什么？

谭飞:所以本身这种炒作一看就是针对特定的领域，都在说影视圈谁被取代了，但是你说影视圈全世界的从业者才多少人，占的比例很小，为什么不说其他领域呢？

汪海林:但是我就说它有一点挺有意思，就是我们有一些创作人，他喜欢东抄一段西抄一段，现在其实机器比你抄得好。

谭飞:抄得更好。

汪海林:人家几秒钟人就生成了一个剧本，东抄一段西抄一段，这个一定比你抄得好，所以我觉得最早取代的是像机器一样的人。

谭飞:有个性的、有才华的，他永远还是有他的空间。

汪海林:对，前一阵我们有一个制片人朋友说他们公司做了一个测试，拿ChatGPT写剧本，做了一个测试，他们做了一个评估，说它能取代的是中间档的编剧。最贵的和最便宜的编剧它取代不了。当然最便宜的编剧也用不着它取代是吧？

谭飞:越制式化的编剧越容易被取代。

汪海林:对，写得特别差的编剧，它也取代不了。

谭飞:因为他差得也有个性。

汪海林:它差不到那个程度。

谭飞:对，所以这点上可以跟很多创作者来说，还是得把自己的功夫练出来，否则那可能被取代，但是如果说有功夫你就不用太担心。

汪海林:对，但是其实就是一个挺大的威胁了，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是中间党。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像讲课，那最后只剩下顶级的老师了。其实我们这个社会大多数是中不溜的老师，你如果是全面实现5G，后面技术到6G，都是线上授课的这些，确实是。

谭飞:那还是有很大的威胁。

汪海林:那差别很大的，好老师跟差老师真的差别很大。所以这个事情对人类社会的整个社会结构会产生一个很大的冲击，我觉得。

谭飞:那你觉得你会不会被取代？

汪海林:我是这样的，我在《四味毒叔》就不会被取代。

谭飞:这个答得好。

汪海林:是吧？因为我们四味毒叔还有好多批评、批判，因为机器进行批评、批判，大家不会感兴趣。

谭飞:是，有个性的东西就是有创意的东西，它永远是能超越机器的一个。

汪海林:更重要一点是人的思想观点，这个机器无法取代，人家就要听谭飞老师对这个事情怎么看，人家不想听ChatGPT对这个事情怎么看。

谭飞:而且因为你ChatGPT能预测谭飞老师说什么，但可能谭飞老师并不是说这个，到时候。可能就是大家不用太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