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番茄酱与全世界都在用的福建话

互联网上有个梗:广东人吃福建人。这梗的源头,还是传说中广东人什么都吃。

但如果真把福建人吃了,全世界的美食文化,却要打个巨大的折扣——别的不说,英语里的茶tea和番茄酱ketchup,那都跟福建人分不开。

众所周知,英语里的茶,是所谓tea,这个词大概是17世纪,由荷兰人开始传播。

这词读音来源,有两种说法。一说tea来自于马来语词汇teh,另一种认为tea这个读音,来自于闽南语tê——而马来语的teh,也可能源于这个。

现在广东人说喝早茶,大家想到的是去茶楼,喝茶吃点心;老一点的说喝茶,想的也许是去茶馆。若去跟英国人说咱们去喝点tea,他们一般会理解为喝红茶,加糖,配点心,这也有缘故:

17-18世纪,英国人喝的tea,多是福建产的红茶。18世纪,伦敦茶价一度到了每磅茶四英镑——按购买力折算,大概当时一磅茶要折合当下万来元,吓死人。如是,维多利亚时期艳情小说,经常描写贵妇人拿茶勾引壮年平民:毕竟平时喝不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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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英语里又有个词,叫做chai。现在大家去咖啡馆或者茶店里一读菜单,都看得见这个选项。中国人一看就懂,这就是源自普通话读音的茶cha嘛。但您到茶店咖啡馆点个chai,人家一般会直接给端来牛奶+香料的茶。

为什么呢?

刚说了,以前南方的茶,大多从福建沿海出口,英国人就按闽南话念那是tea,自己拿去泡了,撒点糖喝了。

我国北方的茶,许多是陆路经中亚运过去的,当地人喝茶,就习惯加奶加香料。中亚印度那边的语系,会给cha这个音加个词尾,就成了چای,读作c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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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南方茶经福建运,所以就用闽南话念tea;北方茶经中亚,就用了当地话念成chai。一来二去,如今chai就成了很固定思维的,牛奶+亚洲香料喝法的茶。

类似的,日语有个词读作sencha,就是煎茶;shincha,就是新茶;matcha,就是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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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咯,如今看国际化一点的茶单上,无论是tea还是chai还是sencha,根源都来自于汉语的茶这个字。

只是,因为茶的运输路线不同,传播方式不同,方言词缀不同,各地又搞了许多本地特色的饮茶方式,所以一个茶字,分化出了这许多。

这其中tea最脍炙人口,法语为thé,西班牙语为té——归根结底,当年福建人的贸易力量,真强大。

但还不止于此。

英语里番茄酱这个词,ketchup,最早也出于福建。

哪位会说:番茄又不是原产福建,怎么回事呢?

话说,厦门、泉州和漳州一带,有个词叫膎汁,读作kôe-chiap,最早意思,是腌鱼或贝类的发酵海鲜汁。

福建人出海做生意,这词也流传,东南亚人把这个读音死死记住了,嗯这汁儿很鲜嘛!

于是传播开了。

1690年的一本英语词典里,记了个词catchup,说是一种神秘的东方酱汁——就是说膎汁。

1711年,查尔斯·洛克耶先生,一本正经地记录说,ketchup就是亚洲酱油,日本关东的酱油不错;中国的酱油则价廉物美——我很怀疑他这点知识,来自于马来语:马来语就管酱油叫kecap。

1727年,艾丽萨·史密斯出的一本菜谱里,说ketchup这种酱汁,原料是蘑菇、凤尾鱼和辣根。大概英国人那会儿就认定了:鱼和蘑菇加上调味料的鲜酱,就是ketch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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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8年,萨拉·哈里森的一本烹调书里,说调味必须用kitcup和蘑菇汁。如此直到1817年,英语里的ketchup,依然是凤尾鱼和蘑菇汁这类海鲜酱料为主。

也算是福建的文化输出了。

1817年,出了一个食谱:番茄、凤尾鱼、葱和黑胡椒,加上肉豆蔻、芫荽和胭脂虫,加白兰地一起弄。这是1817年的ketchup。

从此开始,ketchup带上了番茄。到1850年代,ketchup已经基本不用凤尾鱼了。番茄占据了主流。1913年的ketchup这个词说得很明白:

“由蘑菇、西红柿、核桃等制成的调味酱。”

到此为止,ketchup正式从我们的膎汁,演化成了海鲜汁,变成了如今我们熟知的番茄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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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最早的“膎汁”相比,只保留了一个读音。具体意思,却已经天差地远了。

当然,不妨碍英国人天天喝tea,吃ketchup,不知不觉地说着以前福建人的话语。

啥叫文化输出?这就是文化输出。

说到这里,您一定也发现了:这个文化输出的方式,与其说是闽南话很神奇,不如说是,福建沿海从事国际贸易的前辈们很神奇。

沟通,传播,演化,最后可能变得认不出来,但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实现了交流。

更美的味道,更有意思的生活方式,由此得到了沟通。

语言是活的,与此同时,人类的生活方式也是活的。

流动,沟通,传播,不故步自封,才能创造出更有味道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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