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锡选了15轮才当上众议长,我专门问了几个美国人怎么看

麦卡锡选了15轮终于当上众议长,这么丢人,我专门问了几个美国人怎么看!

要真话,大白话,大实话,不是漂亮话。

但既然咱想问出真话,我就得放低姿态,“不耻下问”。要是直接问:“嘿伙计,我是中国记者,你们麦卡锡,为啥选了15轮,出尽了洋相,百年一遇?”那美国人可能就扎心了,生气了,不回答了。因为这几年我能明显感觉到,美国人已经没有以前的“制度自信”了。

所以,我就以外国人请教的口吻,问了些问题。美国人的回答很有意思,一开始差点跟我急了,中间说的都是表象,但越往后越直击灵魂。

我问:“哎哥们,你们的国会制度,非常复杂。我们从中学政治课就学过三权分立的知识点。不过放到今天的现实中,我还是看不太懂。我作为一个小编,连记住400多众议员的名字和长相都难。所以麦卡锡这事,到底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美国人一听,来兴趣了。但他先反问我:“你能否先跟我说说,中国人怎么看麦卡锡这事?别跟我说外交部的官话,我也跟你一样,要听普通人的真心话。”

我一想,既然咱想问人家的真心话,那咱也要实事求是、诚实沟通,不能骗人家。

于是我就说:“其实吧,大部分中国人,并不知道麦卡锡是谁。比如我妈,她只知道去年美国有个老太太叫佩洛西,当众议长,三号人物,竟然窜访台湾!那天大半夜的,把我妈气坏了。然后,佩洛西下去了,新议长还没当上,竟然又叫嚣要窜台,于是我妈就恨上新议长了。但这几天听说,新议长居然选不出来了,投了好多轮票,出尽了洋相,百年一遇。所以我妈觉得,这事非常amusing(搞笑)。至于我们外交部怎么说,我妈觉得,反正她也不懂麦卡锡是谁、众议长是干啥的,外交部的人肯定比她懂,所以外交部的话,一准没错,她举双手赞成。我想给我妈细讲,她也懒得听。”

我还没说完,美国人就急了,说“选15轮那也是民主实践”,blah blah blah,估计是被我那句“amusing”给气到了,但我说的是实话呀。

于是我赶紧说:“哎,我妈就一吃瓜群众,别跟她计较,外交部水平比我妈高多了,说尊重美国人民的选择、不干涉内政、希望美国也不要干涉别国内政。这话代表全体中国人的看法,包括我和我妈!好了,我还是需要请教你,多数党领袖一直当不上众议长,上次发生还是1923年。【麦卡锡到底得罪谁了?他有什么政策,导致这么多人百年一遇地反对他当议长?】”

美国人情绪稳定了些,说:“跟你说实话,今年反对者反对的,不是麦卡锡。任何人想当议长,反对者都会跳出来反对。这才是这件事最可悲的地方。政策上的不同意见,都是遮掩。真正的不同意见,根本就不是关系到国家利益的政策,而是关系到议员自己手里的个人权力——反对者提的很多要求,都是在国会决策的一些具体关节上,给自己更大权力!比如,反对者要实现‘一票否决权’,只要有一个议员站出来,就能提出罢免众议长的动议,也就是说一个刺头发难,就够议长受的;再比如,反对者要求,任何法案拿去投票前,必须有72小时审查时间,这就给议员们增加了幕后交易的时间和空间;再比如,国会的‘规则委员会’,必须加入某些党团的更多人,这样他们就能进一步掌握规则制定权、制定对自己有利的规则了。现在,投了15轮,麦卡锡终于当上了,但是我说的这几项,麦卡锡全都妥协了,众议长的权力,已被严重削弱。“

我问:“可是,议员们这种想通过绑架议长人选、来获得更大权力的冲动,应该一直都有吧。那为什么以前没出事,今年却出了百年一遇的尴尬事?”

他说:“这是因为共和党在去年11月的中期选举中,表现得很拉胯,虽然控制了众议院,但比分非常小——众议院一共435个席位,共和党才搞定222个,民主党213个。说好的‘红色浪潮’,没出现。但是,如果麦卡锡想当上众议长,必须拿到218票才行。现在党争激烈,民主党的人肯定不会选共和党,所以麦卡锡必须让222个共和党议员中218个人都投他一票。这个容错率,实在太低了,只要有4人不听话,麦卡锡就当不上。所以麦卡锡一开始只拿到了212票,后来还一度越投越少,变成了210票。”

我问:“可是,多数党小比分拿下众议院,往年也出现过多次吧。那为什么以前没出事,今年却出了百年一遇的尴尬事?”

他说:“因为今年共和党里有个党团,叫‘自由党团’。你也不用管它的名字,跟‘自由’无关,起名字只是图个吉利。这个党团里有20来个议员,他们的政策非常极端,还非常抱团。刚才说了,麦卡锡只有4票的容错率,这一下冒出来20多个抱团的人,反对麦卡锡,所以除非麦卡锡做出巨大让步,否则肯定搞不定。于是,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前面我说的‘一票否决’的罢免议长动议、72小时法案审查权、让‘自由党团’进入‘规则委员会’,麦卡锡全盘接受了。”

我问:“可是,像这样的党团,你们众议院应该有很多吧,他们想通过绑架众议长人选、来实现一些目的的冲动,应该一直都存在。那为什么以前没出事,今年却出了百年一遇的尴尬事?”

他说:“两个原因。一是我们的政治比以前变得更极端了,以前出现一两个极端的议员,主张一些奇葩的政策,其他议员都会觉得他们是神经病,不搭理,可现在极端的议员一多,就逐渐变得显眼了,他们能在国会里找到彼此,于是就容易抱团。二是前几年佩洛西当议长,她82岁,是个老牌玩家,手里资源多、人脉广、套路深,虽然她在时就已经面临极端议员抱团的情况了,但她拉票时,可以动用各种阴谋阳谋,击破议员的抱团。阳谋呢,包括拉拢抱团议员中的一部分人,给他们批一笔款子,让他回老家的选区修条路、盖个工厂之类,这几人一琢磨,老家就业涨了,选民高兴了,自己就能继续当议员,于是这个抱团就被攻破了。阴谋呢,咱看不见,但肯定有,可以参考《纸牌屋》里Underwood干的事。现在,麦卡锡57岁,估计他还没那么多手腕,去搞定越来越极端的抱团党团。而且不仅是麦卡锡,以后的议长,恐怕只会越来越难当。”

我问:“可是,为什么议员都变得那么极端、政策那么奇葩了?既然连你都觉得极端议员是神经病,那如果现在出现一个明白人,走中间路线,拿出理性的政策去竞选,那选民是不是肯定选他呀?至少你会选他吧?难道除了你以外,其他美国人都是傻子,非要选极端的人当议员?”

他说:“没有人是傻子,但大家都很失望!明白人我们都选过,但他们都嘴上承诺了好政策,进了国会后,就把竞选承诺忘了,一件也不兑现。凭良心说,我知道,不是每个不兑现承诺的议员,都是骗选民的坏蛋,而是他们在如今的政治生态中,有再多理性的好政策、走中间路线的好理想,都敌不过华盛顿乱七八糟的官场生态、以及华尔街的金主们对他们的各种钳制。也就是说,即使你选个明白人,他也干不成一件靠谱的事!议员你不熟悉,我就不举例了,就说奥巴马总统的例子吧,他当年说的话,都挺靠谱吧?可是他说‘我们需要改变’,却最终什么都没变;他说‘金融危机中既要救华尔街,也要救人民的街’,但最后他的政策带来的结果却是中产人数严重萎缩、华尔街越来越肥。原因不一定是他不努力,而是他敌不过党派政治和金主爸爸。所以,既然我选谁都无法给我做成事,那我就干脆选个‘嘴替’,替我去国会里骂人——带不来经济价值,至少满足我的情绪价值。这就是为什么选民选出来的人,越来越极端。既然他们都没法让人给我家门口修路,那就选个会骂人的人,替我去国会骂修路的人。”

我问:“是选民的长期失望,导致美国政治两极化。我听你讲,也学习了美国一线的真实声音。所以,麦卡锡选了多少轮才当上众议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15轮的投票拉扯过程,似乎与选民的根本利益并无直接关联,完全是几个议员之间个人权力大小的讨价还价。这算哪门子民主?”

他说:“是的。如果他们这15轮,都是因为关系到美国国家和民众利益的问题而反复投票,我也会积极发声、积极参与,但现在我只觉得很丢人。这是美国的尴尬,这确实一点也不amusing(搞笑)。”

下面这段话我没对美国朋友说,不然就友尽了:我小时候,我妈带我去买衣服,经常跟店家讨价还价很长时间,大战15回合,中间好几次似乎要谈崩了,说不买了,走了走了,折腾得非常激烈!至于我妈最终到底会不会买这件衣服、以什么价格来买?呵呵!在这15轮激战过程中,如果任何经济学家、心理学家,试图以专业理论分析、预测,都会因为信息爆炸而吐血身亡——他们能预测经济大盘、企业数据,却预测不了我妈的决定。但是,任何走过路过的吃瓜群众,都会觉得有点amusing,只有我觉得太丢人了,快回家吧。

我妈自知水平没有外交部高,但众议长这15轮投票的拉扯,水平似乎也不比我妈高多少。如果这就是美式民主,那么经过麦卡锡这15轮折腾,这“灯塔”连最后一点余晖的渣都不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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