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事变后项英、周子昆遇害经过详情

皖南事变接近尾声的1941年1月14日,新四军副军长项英带着警卫员李德和、夏冬青和郑德胜,周子昆副参谋长带着警卫员黄诚,一共六个人,为躲避顽军的搜捕,在大康王(安徽省泾县大康村、王府村等合称)一带隐蔽了两天两夜。

16日晚,项英一行偶遇军部副官处副官刘厚总,刘便同项英等人一同行动。因为刘身高体壮,枪法好,对首长又特别殷勤,经常在涉水时背着项英,嘴还特别甜,因而很快受到项英的赏识。

19日晚,项英一行转移至罗丝坑一带,又在一处炭棚子里遇到了军部作战科长李志高、侦察科长谢忠良、协理员杨汉林、侦察连排长张益平、袁国平的警卫员陈阿金和谢忠良的警卫员王本元等突围出来的同志。

李志高等加入到项英的队伍中,一行人一边躲避搜捕,一边不断收容突围中打散了的同志。没多久,又先后会合了老一团营长李元、教导员熬得胜、曾任军部参谋,后任工兵连长的刘奎、手枪连指导员李建春、特务团一营营长陈仁洪、副营长(实为教导员)马长炎等。打散了的同志越聚越多,达到六、七十人,遂成立临时党支部,统一组织,分散行动。

别看这支小部队人少,但经过惨烈的突围战斗,聚集在一起的都是精华,除了作战科长、侦察科长和协理员等机关干部外,一线营、连、排的干部占了一多半,首长的警卫员,也都是从部队中挑选的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战斗骨干,比如警卫员李德和、郑德胜,在担任警卫员之前便分别是手枪连的排长、副排长。不仅人员精干,而且年轻,除项、周二位首长外,少有超过三十岁的。还有就是装备精良。由于突围作战中大量减员,枪远多于人,而且留下的都是好枪。

这期间,刘厚总看到一位排长手中崭新的德国造二十响快慢机驳壳枪,想用自己一支不太好的手枪跟他调换。这排长当然不干,刘厚总又非要换,二人便闹到项英那里。因为项英这时对刘厚总有好感,便强令这名排长将手中的好枪给刘厚总,把刘厚总一支不太好的枪给了这位排长。后来就是这支枪要了项英的命。

对于刘厚总的油嘴滑舌和在首长面前的阿谀作派,众人都看不惯,对于项英如此器重刘厚总,也都有意见。李志高、谢忠良曾数次向项英直言,请其最好不用刘厚总做贴身警卫,但项英在新四军中,家长制作风已经根深蒂固,根本听不进。

在一次夜行军途中,周子昆不慎失足落水,弄湿了衣服,宿营时脱下衣服烘烤,暴露了身上的黄金和鸦片,被刘厚总看到,从此埋下祸根。

又过了几天,通过刘奎以前曾在这一带的关系,找到了当地的党组织,以项英为首的这支小部队终于有了依靠。

在与地方党的接触中,石牛窝村党员姜岳凡向小部队介绍了一个即便在当地也少有人知的藏身之处,赤坑山上的蜜蜂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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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坑山海拔1027米,主峰像一根石柱,四周几乎与地面垂直,因而得名蜜蜂桶。就在接近蜜蜂桶顶端不远的山腰处,有一个面朝正西的石洞,石洞被葛藤灌木等完全遮盖,稍远便不得见,但从洞口向下瞭望,则山下村庄、公路尽收眼底,一目了然。进洞没有路,连羊肠小道也没有,来往得像攀岩比赛那样攀爬着才能到达洞口。无疑,这是山地游击理想的藏身之处。

美中不足是洞比较浅,只能容下四个人挤着睡。遂决定由项、周二位首长各带一名警卫员住在里面。原本项的贴身警卫是夏冬青,但此时项看好刘厚总,便决定由项英和警卫员刘厚总、周子昆和警卫员黄诚共四人住在洞内,谢忠良、刘奎、张益平、李德和、郑德胜、夏冬青、王本元、何继生、陈阿金等二十余人,负责首长的外围警戒,住在洞子下方几百米另一个较大的洞子里。李志高、陈仁洪、李元、敖得胜等则各率一小部分散隐藏在附近其他山上。

这支小部队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已经连续多日没能休息的项英坐在洞口脱下衣服捉虱子,身上携带的黄金、金表等贵重物品又被刘厚总看在眼里。

有了比较稳定的住处,又联系上了地方党组织,项英等开始准备偷渡长江去江北。派出了侦察员,摸清了从蜜蜂洞到江边的行进路线。通过当地党组织又联系了到江边沿途的党组织。又由江边的党组织准备了渡船。买了布,请当地群众为每个人缝制了一套便衣。地方同志帮助买米炒熟,还买了咸肉。

可就在积极准备,而且已经基本就绪的当儿,惨案发生了。

3月13日(农历二月十六)傍晚,谢忠良等安排第二天的活动,刘奎、郑德胜、何继生、张益平等四人,负责在明天天亮前把地方党在水岭筹集到的粮食背回来;刘厚总、李德和二人到太平铜山附近找泾县县委负责人洪林同志,联系过江事宜。布置完第二天的工作,然后大家准备睡觉。

天黑后,下起了雨。蜜蜂洞里,项英和周子昆点着蜡烛,在洞中一块石板上画了棋盘,用锯短的木棍做棋子下棋,黄诚和刘厚总擦拭各自手中的驳壳枪。擦完了枪,黄诚便躺下准备睡觉,刘厚总则在二位首长旁边观棋。

到了十点多,项、周二人还在下棋和聊天。黄诚催促了几句,周答你先睡,我们马上就睡。之后黄诚便枕着自己的驳壳枪睡着了。

午夜以后,雨还没停,又刮起了狂风,打起了雷。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似乎在预示这将是一个不祥的夜晚。

果然,凌晨三点左右,就在这雷雨交加中,几声枪响,把熟睡中的黄诚震醒,他本能地伸手抓枪,但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照在他的脸上,随着轰然一响,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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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刘奎、郑德胜等人已经把粮食背了回来,正在山脚下地下党员姜其贵的家中一边休息,一边烘烤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就在这当儿,刘厚总和李德和走了进来。刘厚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小刀牌香烟,每人发了一支。

郑德胜说:“这烟是首长抽的,你从哪里搞的?”

刘厚总道:“管他呢,你抽就是了。”

这时,李德和插了一句:“你们听到打枪没有?”

郑德胜等人回答:“没听到。”

刘厚总打断几人的对话,说:“天快亮了,我们快走吧。”

郑德胜也催促道:“你们快点走吧,天快亮了,暴露目标就不好了。”

刘厚总不再说话,拉着李德和就走。

二人来到一个村口,见到有几个人行迹可疑。没等李德和说什么,刘厚总便说:“前边可能有情况,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说着便甩下李德和,一个人向前快步走去。

李德和越看越感觉村口的几个人可疑,便喊刘厚总,要他停下来提高警惕,但喊不住。刘越走越快,到了村口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李感觉到不对劲儿,联想到刚才隐约听到的枪声,突然意识到出事了。

他马上折转,飞跑着回到了姜其贵家,对着还没有离开的刘奎、郑德胜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刘厚总叛变了,首长完了。”

几个人飞奔着上山,攀到了蜜蜂洞,但显然已经晚了,见到的只是倒在血泊中的项英、周子昆、黄诚三人。项英头朝南侧卧,头部有两个弹孔,全部打在太阳穴;周子昆头朝北仰卧,胸部中弹。二人已经没有了呼吸。黄诚中了三枪,一枪擦破了左臂,一枪击穿了右膀,一枪打中了脖胫,流了很多血,但没有死,这时已经苏醒,便哭着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首长,要刘奎给他补枪,他要跟首长一起走。

刘奎等人检查了现场,项英和周子昆身上,原本各带有一斤多的黄金,一斤左右的鸦片,很多银元和纸币,都没有了,项英身上随身携带的那支斯大林亲手赠予的手枪和黄诚那支德国造的二十响,也没有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原本下着的雨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转瞬间天地一片苍茫,满山戴孝。众人用仅有的两条毛毯,包裹了项、周二人的遗体,找了处比较隐蔽的石壁旁边埋葬了。黄诚则由当地党组织负责安排到可靠的党员家养伤。

考虑到刘厚总叛变后会很快带敌人来搜捕,小部队迅速转移至刘厚总不知道的地方,并通知地方党组织隐蔽。

不久后,除刘奎、李建春和伤未痊愈的黄诚留在当地,帮助地方党组织组建敌后游击武装外,其他则全部按原计划过江到了江北,编入新四军第七师。

全国解放后的1953年7月,由刘奎引领,项英之子项学成等来到赤坑山,起走了项英、周子昆的遗体,重新安葬于南京雨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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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简单说一下刘厚总的下落。

刘打死项周二人后,先是跑到太平县隔河里向国民党政权的一个保长投诚,以打死项英、周子昆向保长等人表功,但保长及保丁对项英周子昆并没有兴趣,却对他身上的钱物和手枪很有兴趣,全部搜出来拿走贪污了。

看几名保丁出出进进交头接耳这架势,刘厚总预感小命大概也要难保,便趁几个地痞不注意的当儿,赶忙逃走。

跑到泾县茂林,刘向国民党的一个连长王惠九投诚,除仍然以打死项英和周子昆表功外,还诉及身上枪支和金钱被某保长贪污之事,并向该连长提出可以去看项周二人尸体,以证自己不是吹嘘。但这位王连长也只对他说的金钱和手枪感兴趣,忙着派人去找那保长要枪要钱,对于上蜜蜂洞看尸并不感兴趣。

刘无奈,身无分文手无寸铁的他又跑到旌德县境,以形迹可疑,被玉屏乡公所逮捕,绑送到国民党的县政府。

到了县政府,刘承认了真实身份,依旧以打死项、周二人表功。县长李协昆将信将疑,遂派特工队长陈思新等押着他到了蜜蜂洞,意欲取下项周二人的首级向上邀功。但此时的蜜蜂洞空空如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费了那么大的劲爬上来却什么也没有,陈队长的脸立马变了色,刘厚总见势不妙,仗着打游击时对该地的熟悉,再一次趁其不备开溜了。

跑下山来,刘又投奔国民党太平县党部,依旧如此这般表功,但以无证据,县党部怀疑他假冒,也怀疑他是精神病,遂将其羁押。

因为他一直自供其打死项英周子昆,太平县党部为求慎重,便将其解押至皖南行署。皖南行署又是一番刑讯,对于其所供同样也是既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便将其解押到重庆。到了重庆,负责接收的军统比较干脆,直接把他关进了集中营,而且这一关就关到了1948年。

后来这厮就长期没有了音讯,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件封存于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的电报被发现,给出了有关刘厚总的最后一个消息。该电报是1948年刚刚从国民党集中营放出来的刘厚总打给蒋介石的,内容有:

“厚总因被禁有年,致成残体,耳、目、脚等均有重病,年龄老迈,六亲无靠,虽蒙厚惠2500万元,实不敷医病之用,他如购买行李衣物及旅费与今后生活费用,均无着落。际此生活奇昂,瞻念前途,不禁凄然……恳乞悯投诚之愚忠,恩准另发救济费若干,以延蚁命。”

电报虽是打给蒋总统的,却未见总统的批示或回电。也是,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知道,1948年那阵的蒋总统是啥心情,他可不可能有那份闲功夫答理你刘厚总?

这条断了脊梁骨的丧家犬,最后结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较真军史,打假正讹。敬请关注本人公众号“牛戈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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