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应借鉴中国模式?我们没资格当人家的“教师爷”
伊朗在与以色列的冲突中暴露出诸多问题,损失惨重。中国国内不少人给伊朗提出建议,包括“结束神权统治”“铲除腐败”“借鉴中国改革开放”等。这些文章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但笔者不能完全苟同。伊朗当前面临的困境,背后有着相当复杂的原因。坦率地讲,我们作为外人,没有资格当伊朗的“教师爷”。
6月13日,在以色列特拉维夫,一栋大楼被导弹击中。(图源:基尼图片社)
伊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曾创造过辉煌文明。古波斯帝国曾横跨欧亚非大陆,盛极一时。虽然后来被阿拉伯人征服,但为了显示自身独特性,它接受了伊斯兰教,成为伊斯兰世界少数派——什叶派的领袖。从物理角度看,伊朗是典型的中等强国:国土面积近165万平方公里,人口接近9000万。基于历史与现实的积淀,伊朗内心有着强烈的民族骄傲。
伊朗首都德黑兰夜景。(图源:互联网)
然而,近代以来伊朗的发展历程并非一帆风顺,其立场几经摇摆。例如,二战时期,伊朗早期追随希特勒,后被苏联与英国联手出兵干预,让老国王礼萨汗下台,扶植其小儿子上位。二战结束后,英军撤离,苏军却没走,伊朗与苏联的关系因此陷入紧张。在巴列维国王领导下,伊朗推行“白色革命”,全面倒向西方。这一时期,伊朗城市一度繁荣,德黑兰甚至被称为“中东小巴黎”,但农村却极度贫困,贪污腐败横行,贫富分化悬殊——国王将国家资源让渡给西方,西方赚取大头,国王收小头,中产阶级获得“残羹”,而农民则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由于依附西方的发展模式不可持续,最终爆发了伊朗伊斯兰革命。这场革命并非凭空产生,而是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
1979年1月,伊朗伊斯兰革命的示威者声源当时流亡法国巴黎的霍梅尼。(图源:法新社)
伊斯兰革命后,伊朗选择了一条独特的道路:既不是西方模式,也不是苏联模式,而是以伊斯兰哲学为立国之本的“伊斯兰模式”。从此以后,这个国家就相对封闭了。应当说,伊朗自主选择的这条路充满艰辛。从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至今的46年间,伊朗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苏联早已解体,伊朗的主要对立面主要是西方。为了抗衡西方,伊朗着力发展相对独立的工业体系与国防体系,并为此大力推进高等教育。伊朗的高等教育水平在伊斯兰世界是领先的,但这也带来一个矛盾: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普遍对宗教哲学持疏离态度。伊朗依靠宗教哲学维系统治,却又必须依赖现代教育体系培养的人才。由于神学体系与科学体系天生存在对立,这使得伊朗实际上在不断培养自己的反对派。加上城市中产阶级亲美、农村民众反美,社会矛盾尖锐;而冷战结束后美西方实力达到巅峰,对伊朗实施全面制裁,更导致其经济陷入困境。笔者看到的数据显示,伊朗一名基层民警的月收入仅50美元(人民300多元),这点收入如何维持生计?种种因素交织,让伊朗举步维艰。客观来看,作为中东强国,伊朗在面临伊斯兰世界逊尼派压制、西方全面制裁及国内矛盾的多重压力下,能撑到今天已属不易。
此外,笔者认为,给伊朗贴上“神权统治”的标签并不准确。伊朗实行的是“伊斯兰共和主义”,以伊斯兰教为意识形态,走的是共和路线,没有老国王。如果论“神权统治”,海湾地区的“王爷国”和以犹太教治国的以色列,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用“神权统治”定义伊朗,不精准,也隐含某种歧视。
伊朗的国情与中国截然不同,我们不应简单地将改革开放的经验强加于它,更不应以“教师爷”的姿态对其指手画脚。尤其是部分自由派知识分子,依据很过时的学理,建议伊朗向美国“开放”,这简直是不切实际的空谈。事实证明,二战后多数向美国“开放”的新兴国家,如今混得都像个鬼似的;真正跟随美国发展得好的国家,只是少数特例,不是普遍现象。
最后谈谈伊核问题的前景。伊朗官方表态称,可以放弃核武器,但保留正常的核能开发权利。显然,西方对伊朗缺乏信任,这也是以色列此次对其采取行动的原因之一。
纳坦兹核反应堆的内部照片。(图源:欧洲通讯社)
从国际关系逻辑看,尽管伊朗官方宣称可以无核,但高层大概率仍希望拥有核武器——这是中等强国自保的最佳途径。如果伊朗像巴基斯坦那样拥有100多枚核弹头,西方肯定不敢打它。过去,伊朗在核问题上一度态度犹豫,战略定位模糊,对西方抱有幻想,且内部缺乏团结。相比之下,朝鲜的处境更为有利:内部高度团结,外部有俄罗斯与中国作为地缘屏障,对手不敢轻举妄动。伊朗既无朝鲜的内部凝聚力,又被西方渗透得如同“筛子”,外部更是强敌环伺,这导致其在拥核问题上陷入被动。不过,有学者称“伊朗拥核窗口期已关闭”,这个结论下早了——如果伊朗能凝聚国内共识,有可能全力以赴加速发展核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