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术与忍具

《万川集海》、《正忍记》等江户忍术书出现之前,忍术实则是被作为实用军事手段的一部分而存在着的,其使用者也并非仅限于所谓的忍者,绝大多数情况下,对敌军的侦察、袭扰乃至偷袭的方法都会被江户时期的兵法书统称为忍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忍术”概念,最早可追溯于江户晚期的小说《自来也説話》,书中的自来也是一位义贼,善使各种妖术,与浪人武士尾形共同活跃于江户城下的町村之中。明治前后,剧作家美図垣笑顔将此书改编为歌舞伎《児雷也豪杰谭》,自来也也因此以被改编后的忍者身份进入大众视野,从而为“忍术”和“忍者”二词赋予了一层神秘色彩,此书也正是现代忍者文化的源头。

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来看,忍术依托于忍者,诞生于镰仓时期恶党与庄园领主对抗时的斗争中,最初的目的应该是出奔庄园、逃避徭赋。应仁之乱前后,日本国内常年的局势动荡,更加速了各地自治惣村的形成,其中的一些地侍(地主出身的武士)较多的惣便以雇佣兵的形式服务于当地的豪强,为雇主涉险闯入敌阵中打探情报,战争的日益频繁使得这些惣村最终形成了忍者惣。在此背景下,能够安全潜入并脱离,将情报快速交付于雇主的手段便是后世所称的忍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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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引用中国兵法书的内容之外,《万川集海》中关于忍术主要分为三个大类。

其一为“阳忍”,意为显现身形的忍术,指的是忍者通过乔装改扮混入敌国套取情报的技艺。与绝大多数文学作品所展现出来的忍者形象不同的是,历史上的忍者多变装为农民、商人及僧侣,或混迹于各地城下町的宿场(驿站)内,或隐遁于城池附近的惣村中,通过和当地人的日常接触,在经过分析之后便可大致掌握当地领主的绝大多数信息,根本不需要再潜入层层布防的城池中。此外,阳忍篇还特地为“見利之事”单开一卷,其中详细讲述了如何通过收买、勒索等方式来获取更为重要的情报,哪种面相更容易被敲诈,以及通过言语、表情和肢体动作来诱导对方泄密的谈话技巧。

其二为“阴忍”,意为隐遁身形的忍术,其中不乏翻墙入城、溜门撬锁、夜间放火等,多为盗贼巧取之法。不过在阴忍篇的最后一卷「夜討ち」中还是引用了不少案例来讲述忍者是如何夜袭敌军、制造混乱,以及当时军内常用的一些防谍方法。据军记物语《太平记》卷三十四「结城夜袭」记载,延文五年(1360),和田正氏的300名士兵趁夜色入侵结城氏的领地,企图夜袭朝向,行军途中被结城的盟友细川清氏发现,当时细川清氏手下的四位士兵趁敌方溃败时,尾随混入了赤坂。不想和田正氏在出发之前就定下了预防贼人混入的暗号,和田正氏的士兵随即按照暗号坐下、起立(立ちすぐり、居すぐり)、坐下、起立...未经过防谍训练的四人随即被发现并被处死。此事真假已不可考,但却是目前日本诸多资料中,有关夜袭与防谍术的最早文献记录。

其三为“忍具”,主要分为登器、水器,开器和火器四个方向。顾名思义,登器就是翻越城墙的工具,或就地取材建造简易竹梯,或使用苦无插入石垣充当台阶,自带的钩绳更是常用选项。水器是渡河工具,无论是便于水下前进的木制脚蹼,还是提前准备好的简易浮桥,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水蜘蛛,不过要在此特别说明的是,利用此物在水上行走的忍者纯属后世杜撰,伊贺流忍者博物馆内的复原物实际上更类似一种木制游泳圈。开器即为撬锁工具,《万川集海》中就详细介绍了江户初期町内十多种锁的形制和内部结构,以及锥、针等开锁小工具。至于火器,除了火药制作、夜间照明、狼烟预警之外,还特地提到了手里剑在夜间袭扰时的作用。手里剑又写做手里见,《军法侍用集》中曾提到手里见为松明(山松木)捆绑所制,长度如打刀,常被用来作为夜间引火,其形状在后世的我们看来,更类似与一种火把。此物之后被《万川集海》收录在火器篇内,所以算是火器范围内的一个小分支,而非后世文学作品内忍者手中的暗器。而我们所习惯称谓的“手里剑”,实则是由战国时期柳生新阴流派的鼻祖之子,柳生宗矩在《玉成集》内提到的“打物”演化而来,被大正时期的文学作品直接嫁接在了忍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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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关研究学者看来,不论是名古屋城下刚成立不久的半藏忍者表演队,还是对江户时期忍者末裔的史料追溯,都是建立在忍者文化能够持续对外传播的基础之上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忍者文学在海外的流行,便没有日本国内的忍者历史研究。毕竟,从文化传播和招商引资的角度上来说,寄托于忍者文学载体的侠客精神比历史上的忍者本身更加重要。

参考资料

山田 雄司『忍者の歴史』角川選書 2016年4月

吉丸 雄哉『忍者とは何か』角川選書 2022年4月

伊賀忍者研究会『忍者の教科書』笠間書院 2014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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